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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其乐难乐 一年一度新春宴

忧心不忧 说来说去爱子婚

俗话说得好,硬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十四岁的白雪峰今天就是要跟何珠拼命了。为了制止事态恶化,吕向阳出手了,他一个健步冲过去,扭住白雪峰的手腕,白雪峰手中的菜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何珠见状,反扑过来。

吕向阳对何珠厉声喝道:“站住!你想干什么?你何珠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何珠被吕向阳的一声断喝,震住了。

吕向阳说:“你们几个都过了,站好了!”

何珠和那几个队员乖乖的站在吕向阳面前。

吕向阳板着脸说:“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来了就想抓我,你们知道我是奉谁的命令,为什么到这里来吗?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呐!”

何珠和几个队员面面相觑,他们都明显的觉得这个吕向阳可是有点儿来头啊!

吕向阳正儿八经的说:“咱们蓉阳县的第一位县委书记叫高阳,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第一任县长就是我吕向阳。上边儿已经安排高阳书记出来工作了,很快就要到我们的县里来。刚解放的时候,县政府就设在你们缫丝厂,是顾家捐赠给人民政府的。我是即将上任的高阳书记派我到这里来了解一下白森的情况。告诉你们,我吕向阳也很快就会官复原职的,你们可要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你们再敢为难吴琪家,小心我以后跟你们算总账。你们凭什么抄吴琪和叶亚芬的家?是谁支持你们这么干的?我限制你们明天一天一定要把东西都给送回来!你们真是狗胆包天呐!”

说完,站起身,拉着叶亚男说:“走,我们回家,我看哪个敢不听我吕向阳的指示。”

一场风波就这样化解了。

这次的文化学习活动把阶级斗争推到了极致:从家庭出身上分为雇农、贫农、下中农、中农、富农、地主。前三种是依靠对象,中农是团结对象,后两种是打击批审对象。在从事的工作上又分为工人阶级、农民阶级、知识阶级(教育、文化、艺术、科技)、领导阶级(各企事业单位主要领导)。前两种是依靠对象,后两种是批审对象。同样刚出生的孩子,生在地主阶级家庭,那就注定是被批审的对象,资产阶级的接班人;生在贫下中农家庭,就是革命后代,无产阶级接班人。在具体执行阶级政策时是就低不就高,比如一个人是工人,甚至是一位老模范工人,可出身是地主阶级,那就按地主阶级来对待。李成章就是这样,本来出身于贫下中农家庭,是革命的依靠对象,可他是蓉东小学的校长——在当时就是走资派,又是教师——知识分子,这场大的灾难自然也就难免了。李挚曾因沈默久的报负而受到猛烈冲击,在全县教育界影响很大;李成章在小学当校长,尽管一贯是兢兢业业,人缘也很好,但依然免不了被以走封资修教育路线的罪名来批审;和方玉晴的正常恋爱关系,也被说成是阶级本性所决定的,是疯狂的阶级报复,腐蚀拉拢革命干部,甚至说成是道德败坏、给老将军脸上抹黑。

方玉晴是一切按上级或领导指示办事的人,机关被夺权了,她被以走资本主义道路和腐化堕落分子批审几次后也就作为一般工作人员挂在政工部了。

郑德军是腊月二十六这天从北京回来的,这一晃,寒假就过去几天了,这是他上大学第一次回家。郑德军很有自己的主张,他虽然在大势所趋的情况下加入了团派,但什么活动都不参加,推说自己身体不好;他每天就住在人民大学新闻系主任严正仁教授家里,严正仁教授夫妇二人都被以学术权威的罪名送到工厂去接收教育了,家里扔下一个跟郑德军年龄大小差不多的儿子。郑德军靠妈妈寄的生活费和严教授的儿子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他和严教授儿子严铁钢每天按计划看书学习,这一年多除了学习几门新闻基础知识书外,还坚持写八十多篇练习的消息、通讯。郑德军的观点是不管何等重要的活动,不管将来向什么方向发展,不学无术的人是永远找不到合适位置的。

对于李成章家里来讲,当前比较重点考虑的是李成章和方玉晴再建家庭的问题。他们商量过多次,为什么要空背着那样的罪名呢?索性就登了记,成为合法夫妻。可是,他们依然是不敢违背上边有的人曾经有过的意见,尽管说这话的领导可能早就已经被团派批审了,但他们想,老将军的妻子不能再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不管谁是上边是谁都得是这种意见。因为这件事李成章和方玉晴曾经被批审过多次,或许这也不单纯是上边某些个人的意见,是不是内部还有这样的规定,要不然那些高干的遗孀怎么没听说有再成家的呢!虽然是这样的想法,不过他们还是照样经常往来。另外他们也在考虑李挚的婚姻大事,如果不是有沈默久造成的那场风波,二十三、四岁倒也不是太着急的年龄,但是,如果李挚订下婚姻大事,也就免得再有人说三道四、节外生枝了。

提起李挚的婚事,方玉晴对李成章说:“前几天我到医院去买感冒药,碰到靠了边的原医院组织科长,在闲聊家常时,她提到你儿子李挚。这位组织科长的儿子就在李挚班读书,她说医院有位大夫,今年二十二岁,医专毕业,人各方面都不错,是原蓉阳一中校长彭采的独生女儿。你年前住院时应该见过她,很文静,也很漂亮。”

李成章默默地点着头:“见过也对不上号了,不过家庭是正经人家,彭采校长这人我也认识,很正派,可以说是我们蓉阳县的教育专家,老知识分子;至于家庭出身,咳,谁也别挑谁了,我和彭采校长都是被批审对象,还没差了辈分,不在一个等级线上。那些贫下中农出身、现在又是革命派的女孩子,人家是不会嫁到咱这样的家庭的。你说这情况,我看可以让医院那位组织科长给当个介绍人,让两个孩子见见面,由他们自己处着看吧,还是要尊重他们自己的意见。”

方玉晴说:“我看这样安排,今天下午你找时间单独和李挚谈一下,把成破利害跟他讲清楚。第一呢,他已经到了该找对象的年龄了,我们家长很关注这件事;第二呢,有了对象,也免得沈默久一类人再造谣诽谤、无事生非了,对人家白雪吟这孩子也有好处。第三,如果李挚同意跟彭校长女儿见面呢,我就去找医院那位原来的组织科长,让她出面搭个桥。”

李成章对有方玉晴这样一位开明的女友内心深处充满了自豪和由衷的敬佩。

他笑着说:“是,听从领导安排。”。

两人正聊着,李奶奶过来了,假装嗔怪地说:“这么多年的交往了,到一块话还说不完,为什么就不把喜事办了呢?这是你们自己的事,用不着管这个那个的意见,听狼叫还不养活小猪了?看起来我活着是看不到我儿媳妇进门啦!”李奶奶有些伤感,当然她也知道是人家上边有人不同意方玉晴再嫁的,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想想这新正大月的,不该再提这伤心的事,就改变话题说“快中午了,这大正月的,让你们的老妈妈饿着哇?可还有几个孩子哪!你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哪!”

李成章假装出一种大丈夫横气:“方玉晴,赶紧给我老妈和孩子们去烧饭,什么时候我妈妈高兴了,我才会娶你为妻,你可要努力讨我妈妈的欢心啊!”

方玉晴笑了起来:“你这才是个两面三刀呢,刚才还低声下气地叫我‘领导’,现在又使上横了!你这是拍桌子吓唬耗子,最后是吓唬了你自己呀!”

方玉晴说着,赶紧奔厨房,李成章尾随其后,两人到厨房一看,哈,老妈妈已经烧好了满桌子的菜,就等着吃了。

李成章转身回到小客厅,欠疚地说:“妈妈,你老这是怎么说的,要是累着了,我这当儿子的怎么交待呀。”

李奶奶看着方玉晴笑着说:“你以为我是给你烧的饭菜,我是可怜我还没过门的媳妇,这个春节买这买那,洗衣洗被,你不心疼,我可心疼啊!”

李挚、郑德军、李莉都先后回来了。

李成章见孩子们兴高采烈的回来了,心里一阵高兴:“咳,行啊,这三个小东西可饿不着了,还真会找时候,知道赶点儿回家来吃饭啊!”

按照县革委会的要求——当然,这也是上边的要求,这一家照例三敬三祝,背诵语录,然后才各自坐在餐桌旁。

这一顿丰盛而又极其重要的午餐,认真说这是农历新年第一天两家的第一餐。由于头一天晚上守夜,早餐都各自随便吃了一点,充饥而已,而这一餐由于方玉晴母子在李成章家,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应该说是具有丰富的社会性的内涵了。首先从座次上看就很有讲究的,这座次都是七十三岁的李奶奶敲定的。餐桌摆在小客厅,图个宽敞亮堂。李奶奶正面坐北朝南,左边是李挚,右边是郑德军,靠着李挚的是方玉晴,右边靠郑德军的是李成章,正对着李奶奶的是李莉。

对这个座次十七岁的李莉可是有意见的,她给奶奶扣上了几顶帽子:

首先是重男轻女,为什么把两个孙子拉到身边,而自己却是离奶奶最远的;第二是爸爸和方阿姨应该挨在一起坐着,而奶奶却让他俩分开。她绷着脸威胁奶奶说:“奶奶,我提出的这两条如果你不给我明确答复,我就拒绝就餐,绝食了。”李莉把筷子放在饭桌上,小嘴撅着。

郑德军抢过话说:“奶奶,别怕她威胁,小莉妹妹若拒绝就餐,那这一桌好吃的我陪奶奶慢慢吃。”

李莉嗤的一声笑了,操起筷子就近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我才不那么傻呢,先吃为快!”说着又要去挟菜。

李成章拦住她说:“没礼貌,看让你方阿姨笑话。我看这样,咱全家——啊,不,是咱们两家,先给奶奶敬酒祝贺,但我也支持小莉的意见,奶奶是要把座次的事说出个道理来,不然咱们就罚奶奶唱民歌!”

李奶奶担心的说:“我那歌可都是以前老掉牙的民间小调了,会不会说是‘四旧’,还有什么‘封资’的呀?可别再惹出祸来!”

李成章对李挚说:“李挚,你去看看院门关好没有,关好了从里边插上,咱们今天一家人都放松精神,也让奶奶好好乐呵乐呵!”

李挚关好院门回来了。

方玉晴说:“这一桌子菜一会儿都凉了!”她暗示李成章“你带个头吧。”

李成章看着方玉晴,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做了个手势:“还是请我们的尊贵的客人方玉晴领导讲话为好。”然后面向三个孩子“大家安静,现在请原县府首长、现在靠边的李家的尊贵客人方玉晴同志代表两家给老奶奶献祝酒词。”

方玉晴嗔怪李成章说:“你这个校长啊,当孩子面也没正事。”不过,她还是认认真真地站起身,端起酒杯,那架式还真有点领导的派头“领导教导我们说——”

李成章笑着说:“这个就免了吧,家里也没有外人!咱就先不用谁教导我们说了,你就直接教导我们吧!”

方玉晴非常诚恳的说:“这个可不能免啊,这是立场和感情问题,是大是大非问题呀!”

“好好,我觉悟低,还得说咱老革命觉悟高,实在是高!”李成章竖起大拇指。

李挚、郑德军也学着李成章的样子,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方玉晴看着李成章,佯装嗔怪的说:“怎么样?你看看你看看,孩子是不是都跟你学坏了。”接着,方玉晴一本正经的说‘一切革命者,一切革命青年,都应该经风雨,见世面。革命者不可能在温室里成长,要在大风大浪里去锻炼自己。’今天是新春佳节第一天,也可以说是我们两家新的一年相聚的第一餐,这丰盛的第一餐是奶奶亲手为我们烧好的,我代表两家所有成员敬祝奶奶。在给奶奶祝酒前,我先讲六个问题,先说一下为什么要讲六个问题,第一是图个吉利,六六大顺吗!第二呢,我们两家正好是六个人,每个人一个问题。这第一个问题是……”她见李成章和孩子们都吃惊的看着她,自己忍不住也大笑起来“那我今天就不一、二、三了,就这第一个问题全代表了,敬祝奶奶健康幸福,快乐幸福!”方玉晴本想要说“健康幸福”可又怕跟敬祝“永远健康”相重复而犯讳,就改成“健康幸福”了。

李莉站起来说:“应该祝我奶奶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李奶奶惊恐地瞪着李莉说:“这万寿无疆可不能随便用啊!咋能用在咱老百姓身上啊?这小莉真是不知深浅,胡说八道,这可不得了哇!咱老百姓哪能担得起啊,这不是折寿奶奶吗?”

李成章说:“咱们家今天是四门紧闭,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了!万寿无疆是我们晚辈对奶奶的祝福,我看可以这样。”

方玉晴严肃的说:“那也不能把‘万寿无疆’用在奶奶身上,这可是个非常原则的问题。我坚决反对!”

郑德军说:“奶奶,你就是咱两家的主席呀!再说,这万寿无疆也不能就是谁的专用,我们希望奶奶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大家响应着:“对,奶奶就是可以万寿无疆。”

小李莉喊着一二,大家齐声说:“敬祝奶奶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方玉晴惊恐的摇着头,提醒大家说:“小点声,小点声!”

李奶奶咽下口中的菜,说:“好吧,那我这普通老百姓也就万寿无疆一回吧。下边我把安排座位的事说说。先说我这个座位,哪个敢争啊?你们不是说我是主席吗,我也万寿无疆了,我可就真的是坐北朝南了!”

李莉是个小机灵鬼,在这一家其实最受庞的就是她。她抢着说:“奶奶,孙女问你,你老是想倒打一耙呀,谁敢跟奶奶争座次呀,是不是想回避别人座位的回答啊?请奶奶不要回避,直接回答其它座位的问题。”

李奶奶指着李莉:“小黄毛丫头,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的嘴。好吧,我们就边吃边说,我也直接回答,第一是说我什么来着?这小黄毛丫头不是给我戴了好几顶帽子吗?”

李挚告诉李奶奶说:“重男轻女。”

李奶奶说:“我这孙女可是冤枉奶奶了,奶奶让你坐我对面,奶奶是时刻都想看到我孙女,关爱我孙女儿。另外左有爸爸,右有你方姨相陪相伴,前边有奶奶时刻照看,两侧有两个兄长相扶持,这不是重视你吗,怎么是轻视你呢?小莉,你说奶奶说的对不对呀?”

李莉笑了,拉着方玉晴的手问:“阿姨,奶奶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现在想的是什么时候才能叫你妈妈呀?”

方玉晴有些尴尬的差开话题说:“小莉,你说奶奶安排这座位儿还真有学问呐!”

李莉也不想再纠缠那没有答案的老话题,就回答说:“对,奶奶确实是有学问呐,奶奶才高八斗啊!”

李奶奶笑着继续说:“下边儿的学问就更高了。你们的爸爸和你方姨,感情亲密,这应该是你们学习的榜样,但也正是感情亲密,在这餐桌上分开他们,奶奶是期盼有一天他们两个能真正成为一家人啊;既然现在还不是一家人,那就还是离开一点好,否则两人挽着手、交头接耳、拉拉扯扯,容易冷落了我三个孙儿;另外相对而坐也方便眉来眼去嘛!”

李奶奶说得全家人都大笑起来。

郑德军可还记着李成章让奶奶唱歌的事:“奶奶,您老也先吃饭,不要光顾着说话,一会儿还请奶奶唱几首老歌给我们听听。”

李挚说:“我提议,鼓掌欢迎。”

真的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李奶奶喝了一口果酒,高兴的说:“好吧,奶奶唱给你们听。”说罢清了一下嗓子唱了起来:

老头子炮,老妈子灯。

后头来了三人行:

聋子说的炮不响,

瞎子说的灯不明,

跛子一听冲冲怒,

你们两个把事生,

炮声也响,灯也明,

只怪世上路不平。

李奶奶所唱的故事又充满了哲理,耐人寻味;韵调也是他们尤其是三个孩子根本没听到过的,优美极了。而这所唱在三个孩子看来,奶奶简直就是一个充满智慧的大歌唱家。

郑德军带头鼓掌,还跟着奶奶学着唱。

方玉晴听了,似有所悟,“炮声也响,灯也明,只怪世上路不平。”“世路难平”,她想到当前的形势,按说,一位老共产党员,是不该对安排文化学习活动有所怀疑的,可是——应该多做些修桥铺路的事呀!方玉晴见大家都看着她,苦笑着说:

“快让奶奶吃饭吧,今天下午你们都别走了,吃完饭让奶奶给咱们再唱。”

大家集中精力吃起来。

李成章猜透了方玉晴的心事,为了使她高兴起来,他看着方玉晴竖起大姆指说:“组织能力了得呀!”

方玉晴却暗自摇着头。

吃罢了饭,李成章安排好老妈妈休息后,把李挚叫到自己的卧室,李成章要单独跟儿子李挚推心置腹的谈一下儿子的终身大事。李成章说:“爸爸理解你也尊重你的感情,可是你们年轻人容易冲动,一冲动就很容易脱离实际,甚至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啊。就说你跟白雪吟,你比她大六岁,这年龄倒也可以说不是障碍,可她还是个学生啊,今年才十八岁,起码要再等五六年,你就三十来岁了,你想这实际吗?那时候人究竟会怎么样变化呀?更重要的是你们现在是师生关系呀,白雪吟还是个学生吗,万一要出点事那可是了不得的。若我说,你们可以保留师生和兄妹友谊,你处了对象对白雪吟也是个解脱。”

李挚觉得爸爸的话有道理,而且自己原本跟白雪吟也并没有那种想法,只是白雪吟年小天真才那样说过,所以他表示同意跟彭校长女儿彭婕相交往。李挚原在蓉阳一中上高一时,彭婕刚好上初三,也算是同学吧。李挚说:

“我和彭婕认识,所以也就不用方阿姨再找人去介绍了,我自己跟她谈吧。不过,这彭婕好象挺娇气的!”

李挚话是讲得很轻松,可他的心里负担是非常沉重的:白雪吟要是知道他有了女朋友一定会十分伤心的,他明白白雪吟对他的深厚感情;可是爸爸讲的也有道理啊,白雪吟年龄还小,她应该有自己的追求和爱情。白雪吟会怎么想呢?她会认为我李挚背信弃义吗?这件事要不要先和她谈一下呢?他扪心自问,自己也是深深的爱着白雪吟的,可是为了白雪吟今后的幸福和前程,他只能忍痛先找女朋友,使白雪吟断了这个念头。

“彭校长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娇气点可以理解,人无完人吗!”李成章说。

李挚见爸爸比较认可彭婕,就痛快的说:“那我有机会找彭婕谈一下这件事!如果可以,我们就进一步交往,增进互相了解。”

李成章笑了:“这时候年轻人比我们那时可开通多了,我们那时有人介绍还不好意思呢。”李成章忽然想起方玉晴让李挚办的事来,他问“李挚,你方阿姨让你给白雪吟家的钱寄去了吧?”

李挚还沉浸在痛苦的想象中,根本没听清李成章问他什么,随口说:“找女朋友,断了念头——”

李成章疑惑的问:“我问你,方阿姨给白家的钱可寄去了吗?”

李挚这才醒过神儿来,说:“阿姨给了我80块钱,我已经寄去了,按爸爸说的,我又加了20元钱,寄去一百元钱。”

李成章叹了口气:“唉,咱们家现在也不宽敞,主要就是靠你那点儿工资了,否则就可以多给他们寄去一些了。这白家四口人,没有一点儿收入,实在没法生活啊!这样吧,你以后每个月给她们寄去二十元,我每个月现在是18元生活费,加上你剩的26元,能把该买的东西买回来也就可以了。白森家确实是太艰难了,是要饿死人的,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公开支助,她们是不会接受的,也会引起别的什么意想不到的麻烦来的。别忘了这件事啊,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

李挚心事重重的说:“忘不了,我每个月按时给她们寄钱。我方姨好像也计划每个月给白家寄20元,这样白家每个月有40元,也可以勉强维持生活了。”

李成章关爱的看着李挚:“那你和弟弟妹妹玩去吧,我和奶奶方阿姨再商量点事。彭婕的事如果你自己不方便谈就还是通过人先介绍一下,也好知道彭婕对咱们的看法。”

李挚点点头:“就听爸爸的安排吧,先介绍一下也行,彭婕同意相处了我再直接找她!”

李成章和方玉晴到李奶奶的卧室,见李奶奶斜靠在被子上。李成章关切的问:“妈妈,你老最近感到身体怎么样?没问题吧?”

李奶奶坐起身。

李成章忙走过去扶着李奶奶:“老妈啊,您若累就躺下休息吧,儿子要向您老请教点事。”

方玉晴坐在李奶奶的床边,李成章坐在地上的小方凳上。

李成章说:“妈妈,你大孙子李挚过这个年也满二十四岁了,我跟玉晴商量着想托人帮助李挚介绍个对象!你老给拿拿主意,看行不行?”

李奶奶坐起身:“谁家的姑娘啊?这是好事啊,要我看哪,早该张罗了,我还以为你们把我大孙子的婚姻大事给忘了呢,我还等着抱重孙呢!”

“县一中彭校长有个独生女儿,叫彭婕,在人民医院当大夫,李挚也比较满意,现在还不知道彭婕是不是能相中咱李挚!”李成章向李奶奶讲了情况,想听听李奶奶的意见。

李奶奶疑惑而又担心的问:“彭校长不是也挨批审吗,是不是得等人家平安无事再提婚哪?”

方玉晴说:“那到不用,现在当干部的大多数不都被批审吗?大家都习惯了,我和成章不也都是这样吗,批审就批审吗,反正就这一堆儿这一块儿,习惯也就成了自然了!再说,看这形势啊,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哇?这样等下去会耽误孩子的终身大事的!”

李奶奶点点头:“那你们就紧着点手办吧,女孩子若是同意了,就让李挚领到家里来让我看看。”

李成章笑了,说:“那是自然,最后把关的还得是你老人家呀!”

李奶奶撇着嘴:“这事儿呀,谁也把不了关,最终还是要听两个孩子的意见。”说到这,李奶奶忽然想起前几天方玉晴的儿子郑德军领着个女孩子到她家里来串门,她拉过方玉晴的手说“玉晴,德军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咳,现在小孩子的事也说不准将来会怎么发展。是处了个女孩子,叫孟艺,是一位一级残废军人的女儿。我呀,也帮他们分析过这件事:第一德军在北京上学,将来毕业分配到哪里去工作,是个未知数;第二孟艺现在还是个高中生,即或能如愿以偿考上大学,考到哪里去也是个未知数,即使考到北京去了,个人有个人的生活学习圈子,保不准哪个就有了新朋友把对方给扔了;第三呢,孟艺是孟家的长女,她的爸爸是一级残废军人,我想,孟艺的爸爸是不会让女儿离开身边的。”方玉晴摇着头。

“孟艺那女孩可不错,稳重还特别开朗,人长得也漂亮,跟咱们德军还真可以说是天生的一对!”李成章感叹着“李挚这孩子,念了一回大学,找个对象还得家长给操心。你看德军,这事就不用老人操心了。”

李奶奶白了李成章一眼:“这是你当老子的责任,孩子找对象这是终身大事,难道你还指望让不相关的人去操心吗!当老人的就是这样,有操不完的心。李挚的心操完了,还有小莉,这个小机灵鬼你更得操心,人又那么漂亮,长得像个洋娃娃似的,将来追她的男孩子少不了,真正要操心的还是小莉呀!我说这话你就放着吧。”

恰这时李莉推门进来听到奶奶的后半句话:“你们背后讲我坏话,我让你们操什么心了?你们是不是要把我赶出这个家门呐?”

方玉晴亲热的把李莉拉到身边:“小嘴儿就是不让人,黄毛丫头真的是厉害!再说有奶奶护着你。谁敢招惹我们的小莉呀?”

“阿姨,我来就是找你的,德军哥哥欺负我,你管不管哪!”李莉半依在方玉晴怀里,仰头望着方玉晴。

还不等方玉晴回答,李莉抱怨的说:“德军哥哥可耍赖了,他偷着藏牌,还嬴了我两元钱去呢!”

李挚、郑德军两个说笑着来到李奶奶卧室。

方玉晴假装嗔怒的看着郑德军说:“没个当哥哥的样子,当哥哥的要知道护着你的小妹妹呀。”

李莉指着李挚说:“还有这位大哥呢,两个哥哥合伙欺负我!”

李奶奶看着李莉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虽然明知道李莉是把方玉晴当妈妈一样在撒娇。看到这一幕,自然就想到了小莉的妈妈、逝去的儿媳妇金晓燕,也就联想到对小莉疼爱有加的老伴李永祥来。假如这两个人还都在世啊,这该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家庭啊!一阵酸楚涌上心头,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

李成章见状,心里一阵惊慌,立刻来到李奶奶身边,关切的问:“妈妈,你老这是怎么的了?哪里不舒服啊?”

大家见奶奶流着泪,大家都惊慌失措,也都围拢过来。

方玉晴用手帕给李奶奶擦着泪水说:“老妈妈,我知道你老的心事啊!每逢佳节倍思亲呐,你一定是又想起了小莉的妈妈和爷爷来了。”

你奶奶重重的点点头。

李成章和几个孩子这才放下心来。

李挚看一眼爸爸李成章,又看着方玉晴阿姨说:“爸爸,方阿姨,我想给你们背一首诗,是鲁迅先生的《自嘲》。”你是站起身,充满感情的背诵着:

运交华盖欲何求,

未敢翻身已碰头。

破帽遮颜过闹市,

漏船载酒泛中流。

横眉冷对千夫指,

俯首甘为孺子牛。

躲进小楼成一统,

管他冬夏与春秋。

李成章、方玉晴和郑德军都明白李挚背这首诗的用意。

一老一小的奶奶和李莉却不知道李挚朗读这首诗这是什么意思?

郑德军见奶奶有点儿发懵,他亲切的对奶奶说:“奶奶,前面几句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给奶奶解释了,我就给奶奶解释一下最后这两句的意思吧,我解释完了,奶奶一定会很高兴的。”

还没等郑德军解释呢,奶奶就已经是兴致勃勃了,她从床上坐起来说:“好啊,快跟奶奶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郑德军看一眼妈妈和李成章说:“那我可就说了,说错了,你们可不要怪我,但我保证奶奶听了一定会很高兴。”

李莉急的叫了起来:“哎呀,德军哥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郑德军喝了一口水:“好,那我就直言不讳了。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这意思是说不要管外边的形式和气候是什么样,李叔叔和我妈妈应该坚守自己的信念和做法,到民政局去领结婚证儿,躲进小楼成一统,回到家我们就是一个完整的家庭了。”

李奶奶和小莉听了郑德军的解释,都拍手叫好。

李奶奶说:“好啊,好啊!我早就是这个意思啊,自己的事情就要自己说了算,那诗里不是说了吗,管他冬夏与春秋,我还是那句话,听了狼叫,还不养活小猪儿了呢!”

李成章和方玉情相视点头,似乎也都下定了决心。

就在这时,却听到外面有喊声,虽然声音离得远,显得很微弱,但却很急切。

李成章说:“是有人在叫咱们家的门呐,李挚、郑德军,你们两个一起去,先问清楚了是谁,然后再开门啊!”

李挚和郑德军来到院子的大门旁,李挚低声问:“是哪位呀?”

听到外边回答说:“我是孟克,我们全家都来了,有重要的事情,我爸爸要告诉方阿姨讲。”

郑德军凑进门旁,声音压得很低的问:“孟克,你姐姐也来了吗?”

这时李挚已经打开了大门,见裘五妹和孟艺两个人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级伤残军人孟景范,就知道,一定是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李挚和郑德军赶紧上前,把孟景凡的轮椅抬过门槛,进了院子。

郑德军靠近孟艺,偷偷的问:“找李挚老师有什么重要事儿啊?还劳你爸爸亲自来一趟。”

孟艺小声的说:“我爸爸不是找李挚老师,是找你妈妈,我们先到你们家了,你们家没有人,就知道你和你妈一定在李志老师家,所以我们就赶过来啦。”

郑德军高兴的悄悄的问:“孟艺,是不是为了咱俩的事情啊?我妈妈可是非常支持的,就看你们家是什么态度了。”

孟艺说:“德军,我真的不知道我爸爸找你妈妈到底是什么事?好像不是为了咱俩之间的事儿。我问过我妈妈,连我妈妈都不知道我爸爸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方阿姨。”

来到了房屋门,李挚和郑德军两个人把孟景范抬进屋里。

李成章、方玉晴扶着李奶奶来到客厅,建李挚和郑德军抬着一级伤残退伍军人孟景范,后边跟着裘五妹、孟艺和孟克,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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