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方至,日渐西沉。
宁府外,马车停在檐下,车夫放下马凳,天乾率先从里面出来,随后他站在车边,一手掀起车帘,一手扶着宁绝下车。
因为没有提前告知,宁府众人并不知道他今日回来,所以此刻门前,除了两个看门的小厮外,并无其他人。
好在,小厮认得宁绝,他们一看到那蓝白相间的身影,惊喜一瞬,立刻迎上去。
“小公子,您回来了。”
“嗯。”
宁绝点头,越过二人,带着天乾往里走去。
此时宁辽下值,一家人正在嵩间院吃晚膳。
宁绝一路往里走,期间遇到下人,得知元氏并不在嵩间院时,他就直接去了莺歌院,完全没有去给宁辽请安的打算。
莺歌院里,元氏看着面前的饭菜毫无胃口,一连叹息好几次后,她吩咐身边的小丫鬟:“都撤下吧。”
“可是……您都没吃……”
“吃不下。”
元氏摆摆手,脸上愁容难去,自两个月前宁绝离开后,到现在一封信件都不曾寄回来,他整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原本说了十天半月就回,如今过去那么久,他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还是遭受了意外,元氏一无所知。
担忧与焦急的折磨下,她夜夜难眠,食不下咽,短时间就瘦了一大圈。
“若小公子回来看到您如此,必然会伤心难过的。”
小丫鬟端着碗肉粥上前,细细劝慰道:“就算是为了小公子,您也好歹吃两口,莫把身体给熬坏了。”
宁绝向来孝顺,必然不愿看到她不爱惜自己。
元氏叹息着,接过瓷碗,舀了勺鲜肉粥送进嘴里,明明是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此刻竟如嚼蜡一般索然无味。
勉强吃了几口,她放下碗,正擦着嘴呢,院子里响起动静,一个小厮跌跌撞撞跑到门口,一看到元氏,便高声喊道:“二夫人,公子……公子他回来了。”
“什么?”
元氏闻言一惊,手里绣帕落地,她猛然站起,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你说谁?谁回来了?”
“是公子,宁绝公子。”
小厮应着,元氏生怕自己听错了,立马往门外走。
刚到门口,她便看到院子里走来一道人影,熟悉的少年噙着笑走上石阶,他一头墨发飞扬,衣衫猎猎,阔步疾行,三两下就到了跟前。
“母亲!”宁绝止步,拱手行礼:“孩儿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
元氏激动得语无伦次,颤抖的手迎上前,扶着他的双臂上下打量,确定没有受伤不适后,才红着眼眶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悬了两个月的心陡然落下,她忍不住喜极而泣。
“母亲莫哭!”
轻轻抚去元氏的眼泪,宁绝搀着她进屋:“是孩儿不好,惹了母亲担忧。”
两人在桌边坐下,丫鬟收拾着碗筷,元氏拍着儿子的手背,细细抽泣道:“不,不怪你,母亲知道,你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你不想说,母亲也不问,只要你安然回来了就好。”
她所愿不多,不过“平安”二字。
宁绝笑笑,为她拭泪,她握着儿子的手满目温柔:“宁儿刚回,应该还没用膳,我去小厨房准备几道你喜欢吃的菜,我们娘俩一起吃好不好?”
“好。”
宁绝应着,元氏立马起身,转头出门去了小厨房。
进入宁府后,有丫鬟小厮伺候着,元氏已经鲜少下厨,平日除了给儿子和丈夫做些小点心外,她几乎不怎么摸厨具了。
两个婆子切菜洗菜,元氏熟练的下锅翻炒,宁绝在一旁看着,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鄞州小院里的那个元氏。
“宁儿,你先坐坐,我马上就好了。”
热气喷洒在元氏脸上,熏得她双颊微红,随着一碟炒肉出盘,那双初显年龄感的眼眸中,有着许久不见的喜色。
他的母亲,似乎从来未变,少时如此,现在依旧,总是习惯性的燃烧自己,去灌溉别人。
走出小厨房,行至院中,宁绝正想进屋时,蓦然听到院门口有人走了进来。
他回头,只见那青松树影下,宁辽一身灰褐便服,手负于背,领着李管事阔步走了进来。
父子俩目光撞到一处,宁绝凝眉不语,反倒是宁辽先开了口。
“回来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宁绝“嗯”了一声,正以为他会因没有第一时间去跟他请安而生怒时,宁辽只是走上前,上下一番扫量后,平静道:“回来就好。”
不同于元氏的安心,他这句话更像是走个流程,半点感情都不掺杂。
宁绝不想在母亲院中跟他冷眼相对,但也实在无话可说,沉默之下,元氏从小厨房走了出来。
她手里端着一盘菜,抬眼见院子里四目相对的父子,眼中惊喜不言而喻:“老爷,你来了?”
无声的气氛被打断,宁绝转身看向那边,宁辽越过他走了过去。
“嗯!”他走到元氏身边,看着她手里的菜盘:“这么晚了,还没用膳吗?”
“是宁儿刚回来,他还没吃呢。”
元氏脸上是少有的开心,眸光流转间,还带着几分羞涩:“老爷吃过了吗?要是没吃,就一同吃点吧。”
他怎么可能没吃。
宁辽下意识摸了摸滚圆的腹部,望着那一双充满希冀的眼睛,又想了想身后刚回来的儿子,他咽下溢到嘴边的话,轻轻应了声。
“好。”
话音落下,元氏笑眯了眼,立刻招呼院里的儿子:“宁儿,快来,吃饭了。”
宁绝不想去,但他不得不去。
多了个人,本来是团圆的一顿饭,他吃得如鲠在喉。
草草收场后,宁绝借口疲累,便起身回了麟上院。
阿七阿九等人早已掌灯候在门口,见到小公子后,一群人嘘寒问暖,又是沏茶,又是备水,忙得不亦乐乎。
夜半,宁绝躺在床上,屋顶有人不请自来。
窗栓落下,微弱的烛光中,他看着一袭黑衣的少年哑然失笑:“你干脆住我这儿得了。”
“好啊。”
安崇邺三下五除二钻进被窝,一边抓手一边揉腰:“让我看看伤好了没有。”
酥酥麻麻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想躲,宁绝退到了床榻里侧,边挡边笑:“别……你摸什么呢?黑灯瞎火的,你看得着吗?”
“看不着,所以我用摸啊!”
淤伤凝结,原先有一团肿块,而现在没了,柔软的腰腹触感顺滑,他捏了捏,问:“还疼不疼?”
宁绝摇头:“早就好了。”
“好了呀……”
安崇邺俯身上前,漆黑的双眸染上欲色,声音也逐渐低沉:“那我……能不能……碰你?”
手指顺着腰线往上,纯白的里衣被带起,随着他欺压过来的身体,宁绝像是撞上了一堵温热的墙,无处可躲,避无可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