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崇堰的内心很脆弱,从他母妃遇害,自己一个人在那深宫大院里孤苦无依,被陷害,被针对,被人拿石子砸破额头之后,他的内心就已经支离破碎。
无数次踏入地狱边缘,无数次流泪,如果不是安崇邺护着他,救了他一次又一次,他早就死在了红墙之下,埋进了黄土之中。
回溯往昔,安崇堰眼中有泪,二十四年的人生里,安崇邺是拯救他的光,而乌洛……却是一点点把他破碎的心拼凑起来的命。
二者不可失,缺一不可活。
“阿邺,你别逼我。”他握紧了手中折扇,尽量克制颤抖的声音。
“不是我逼你,皇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
安崇邺移开视线,不忍去看他的脸色:“可正因为想让你幸福,所以才不得不阻止你继续错下去,但凡乌洛不是古罗国的王子,哪怕他只是一介平民,我也不至于此……”
可偏偏,天意弄人,非让这两个最不该在一起的人看对眼了。
“出身无法选择,这不是阿洛的错。”
安崇堰低下头,牵起了乌洛的手:“他答应过我,会在大昇陪我一辈子,不管两国之间如何风雨波澜,他都不会再回古罗,不会成为大昇的敌人。”
“阿邺,你信他一次,也信我一次吧,如果我们做不到,不管结果如何,就算是死,我也接受。”
死也接受……
从小最畏惧死亡的二殿下,如今也能坦然说出这个字了,安崇邺无言沉默,不是对他们的信任,纯粹是对安崇堰的心疼。
一个敌国质子,何至于让他如此狂言,连生死都付之一炬了?
“你会后悔的……”他轻喃着转身,不再去看那糟心的画面:“自讨苦吃,到时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该说的话他都说了,既然拉不回来,便只能让他自己去感受一番,是苦是甜,是欢喜还是痛苦,总要自己亲身体验过,才知谁是正确的选择。
尚未发生的事情,安崇堰不会去纠结,此刻他只在意安崇邺的态度,见他松了口,一时欢喜,脸上也重拾了笑意。
“阿邺最好了,你帮我瞒着,我们肯定也不会让父皇发现你和宁绝的关系的。”他笑弯了双眼,频频看向乌洛。
天真的少年,得一日安稳便以为江河无浪,忘了孤舟难行。
既是犟不过他,安崇邺也只好带着人往上走,有宁绝在,他不想白费这难得同游的机会,而同时也不想给那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所以只能一起带着,放眼皮子底下予以警示,省得两人没有分寸。
一路上山,安崇堰走在前头,依次是宁绝和安崇邺,最后才轮到乌洛。
临近山顶,香客逐渐多了起来,四人都是出众的样貌,尤其是乌洛,那一头异于常人的卷发,和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实在惹眼,引得周围不少人打量议论。
三生庙不算大,简简单单几间庙堂,供奉的是符元仙翁和月下老人。
听闻传言,说这庙里的主持曾是京都一介富商,二十多年前,他的爱人病故身亡,他万分悲痛,为求来生再见,便散尽家财买下同尧山,在山顶建了这所三生庙。
同尧二字,正是那主持爱人之名,所谓三生,便是前世、今朝和来生,前世已过,今朝难守,盼望来生再遇,共续未断之缘。
受主持的执着和深情感动,周遭百姓都觉得,若是能到这庙里许下三生之愿,那相爱的两人就能够三生相守,永远不离不弃。
而随着时间推移,传言越演越烈,到现在,许多适婚男女,哪怕没有所谓的爱人,他们也会来这里求一个三生之愿,只期望觅得良人,余生幸福美满。
宁绝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来都来了,他也不介意拜上一拜。
跨入朱红的门槛,四人点了香,等前面几个人离开后,他们一同跪到蒲团上,三拜叩下,起身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退出主殿,宁绝问:“这样就可以了吗?”
安崇堰在他旁边说:“这只是敬神,要许愿的话,还得去后院。”
许愿……
宁绝心有所动,安崇邺立马偏过头问:“阿绝,要去吗?”
“那要问殿下啊,殿下想去吗?”
他故意挑眉,话语间透露出打趣的意味。
“我想去!”
不等安崇邺回应,倒是安崇堰跳了出来,一把展开手里的折扇,半掩唇道:“进了这三生庙,不许个愿,岂非白来?”
他滴溜溜的眼珠子转着,步子慢移,想去乌洛身边。
然而,安崇邺早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人扯到面前,严词警告:“兄长想许愿,可以,但是只能跟我们一起进去,他……”
他指着乌洛:“不准随同。”
“凭什么啊。”
安崇堰大喊出声,惊得周围路人都纷纷侧目。
“你说凭什么?”安崇邺暗自咬牙,恨不得上手捂住他的嘴:“你还想跟他一起去许愿不成?”
“是又怎么样……”
安崇邺瞪大双眼,摆起兄长的架子,想反抗却又带着畏惧,声音只能越来越低:“上……上都上来了,许个愿又怎么样呢?谁知道灵不灵啊……”
不管灵还是不灵,陪他一起许愿的人都不该是乌洛。
安崇邺冷着脸说:“如果不灵,许了也没用,如果灵,那更没必要去许,这一世作孽就算了,下一世,你俩还是放过彼此吧。”
他的嘴还是一贯的毒,以往听他怼老三时挺痛快,可这会儿落到自己身上,安崇堰真是恨不得给他缝起来。
“你这是严以律人,宽以待己,不公平。”
甩开他的手,安崇堰回头搂过宁绝的肩膀,拱火道:“要你这么说,那你跟宁绝也没必要去许了,我也觉得你跟宁绝不般配,下辈子你也放过他吧。”
他梗着脖子畏畏缩缩,那强出头的姿态逗得乌洛忍不住掩嘴偷笑。
安崇邺紧皱眉头,宁绝无奈推开肩上的手臂:“殿下,莫拿我做挡箭牌。”
他不想参与这些要命的事,可对上那委屈巴巴的眼神,又实在无可奈何。
两步走到安崇邺身边,宁绝主动牵起了他的手:“不过许个愿而已,能不能实现还说不定呢,何必去管他们?”
“阿绝……”
“知非,感情之事勉强不得,你的阻拦只会教他们越加抱团取暖。”
他轻轻叹了口气,拉着人往一旁的檐下走去:“走吧,我们去后院看看。”
宁绝开口,安崇邺向来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