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扶掏出一块大洋给了黄包车夫,“师傅且站一站,我借你车子望望风景,你也歇歇。”
黄包车收费有计程与计时两种方式,云扶从“温庐”雇的是包时的,每小时大洋4角。云扶给一个大洋,够两个小时的了。
那车夫自然愿意,千恩万谢了,将车子在路边支好,还放下了遮阳蓬来。
云扶缩在凯瑟琳身后,借阳蓬的遮挡,紧张地攥住怀表。
秒针的跳动,与她的心跳成一个节奏。
都已经过了爸平素的钟点,可是还没见着爸的包车。
爸是商人,爸说过商人必须守时,这些年来爸每天来铺面的钟点都是固定了,雷打不动……就连爸在梅州城里包的车,都是固定的一辆黄包车,便是能买得起汽车也不换。
看着分针一点一点从那固定的钟点走得更远了,云扶的心不由得沉了下来。
“我们再等等。”
云扶迟迟没等来爸,却忽然间复兴东店面里忽然乱了起来。铺面里有人在争执,甚至有人抄起了柜台上的商品,仿佛要动手。
隔着十字街,街上哐啷哐啷地不时有电车驶过,云扶不可能听得见那边的动静。
云扶坐不住了,抬脚下车。又掏了一块大洋放进车夫手里,“我去买点儿东西,烦劳您等我一刻。”
“波士。”凯瑟琳紧张地跟上来,一手撑开小阳伞,一手紧紧挽住云扶手臂。
“我知道冒失,可是……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云扶挽着凯瑟琳,迅速穿过街面,走到复兴东门前。却没进去,只扮作在复兴东隔壁的绸缎行门前翻看布料。
云扶将头上的礼貌压低,凯瑟琳也用自己的小阳伞将云扶头脸给尽量遮住。
只听得“复兴东”里头传出近乎哀求的声音,“邱少爷,我们东家是给大帅府办事不假,可是这买卖是我们东家独资的,跟大帅府不混账。麻烦邱少爷得结了现款才行,咱们不能挂大帅府的账。”
听见“邱少爷”、“大帅府”两个词连用,云扶便是一挑眉。
大帅府里有个姓邱的,便是二太太邱梅香。
“少说废话!商稀元就是大帅府的一条狗……什么他独资的,他的钱不是从大帅那贪来的,他的买卖能做这么大?我上你们复兴东来拿东西,我告诉你,我这是看得起他商稀元!”
云扶额角直跳,手里正在看的一块阴丹士林布都给掐皱了。
布店的伙计赶紧招呼,“真金不怕火炼,咱们的阴丹士林布不怕皂洗,永不退色!先生给这位洋小姐买一匹裁身旗袍穿吧?”
云扶忽地抬眸,“你这店卖么?作价多少?”
凯瑟琳也晃着小蛮腰冲那伙计媚笑。
伙计给唬住了,吓得不敢再随便说话。
那边厢,一个穿着军装的男子骂骂咧咧走出了复兴东,手里大包小裹地,后头跟着复兴东的伙计一个劲儿央告,那男子却蛮横地将他们一个一个甩开。
“叫你们挂账就挂账!我告诉你们,就算商稀元在这儿,他也不敢跟我说半个不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