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让她定睛看了她一秒钟。
他迎上她的视线,不羞不臊,大方地享受她的凝视。
倒是云扶不得不别开目光去,轻啐了一声儿,“听你说的,叫人以为你都七老八十了呢~你也才十九,你比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小,你也一样是国家的未来——甚至,你还掌握着国家的未来。”
“他们有热血,却多数只能在街上喊喊口号,一腔抱负终其一生都未必有机会施展。可是你不同,只要你愿意,你有的是机会为这个国家做积极有益的事。”
他笑了,定定凝视她,“那得有你在。若有你时常这样予我醍醐灌顶,我一定会洞察明暗;可如果只是我自己一个人凝立在这混沌不清的时局,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被一同浊浪吞没。”
云扶微微顿了顿,却转头一笑,“你少来。又是绕着弯儿地诳我留下,我才不上当。”
他小心地凑过来,重又向她靠近,“我说真的。时局如此动荡,我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江北尚且不在我掌握,我又怎么敢说影响整个中国去?”
云扶别开眼看向窗外。
夜色倾城,星月虽亮,总是渺小又遥远。
“那你需要的是个思想上的导师,不是我。”云扶霍地回头,盯住他,将他正在移动的动作给看了个正着,叫他僵在半途,拧着身子不敢动了。
云扶毫不客气地白他一眼,“你给自己请位好先生就是了。我是一介女流,又跟你同龄,我可承担不了这样的角色。少帅,你抬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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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这样说话,他就紧张。
她仿佛又将他们两个之间的界限交割清楚,守着她自己的距离,不肯向他靠近,也不准他靠近了。
他急忙道,“谁说你不行?你虽然是女流,也年轻,可是你留洋多年。你原比国内许多老先生都更经多见广,你心中的格局足够当我的先生!”
她轻叹口气,瞟着他,忽地忍不住梨涡浅笑,“怎么着,看来我上辈子是你娘,大上辈子却是你先生?”
见她笑了,他就没有什么不肯承认的。
“好好好!无论是娘,还是先生,总归都是我的长辈。你这辈子尽可继续管着我;你的话,我都听。”
云扶叫他给说的,这一张脸就又不可救药地热了起来。
她垂下头去,藏住自己变软了的眼神。
脚尖轻轻捅着地上不知名的草药,“诶,你刚刚抵数了一千个,心下是不是觉着特亏?如果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不会收回呀?”
他凝视着她,豪迈地一摇头,“不肉疼是假的,可既然是已经许给了你的,那我绝不反悔!”
他的话从语法上来说没错,可是他选的字眼儿却叫她不自在。
她哼了声,“许什么许啊,我没要你许什么。”
他无声地大笑,笑容漫溢全脸,趁机又凑过来,与她并上了肩。
“可是我就是许了啊。以身相许,以心相许,以命相许……反正就是赖上你了,你甩都甩不掉。”
“啊?”云扶哑然失笑,转眸瞪住他。
他却孩子似的展颜,“还不止一辈子呢,你自己说的,你上辈子是我娘,上上辈子是我先生——那加上这辈子,都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