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凌晨时分,天将明不明之时。
南军总司令郑振坤刚睡实,便冷不丁从梦中惊醒过来。
耳朵没听见声音,眼睛也没看见什么,完全是凭借一种军人与生俱来的直觉,就像是睡梦中的狼,会凭直觉狼毛竖起一样,察觉到危险的到来。
他醒来的同时,便伸手去抓枕头下的佩枪。
“嗤啦——”
夜色幽暗里,亮起一点光亮如萤火。
是一根火柴划亮。
郑振坤眼也是尖,立时就凭那么一点星火,看清了黑暗里的不速之客。
“怎么是你?!”
饶是郑振坤,堂堂南军司令官,也在这一刻惊得心几乎从嘴里跳出来!
他一方面是惊讶这个人怎么进来的,二来是这个人今晚本应出席英国人和美国人的晚宴——他自己之前辗转反侧睡不着,也是因为此事。
——郑振坤眼前之人,正是江北少帅靳佩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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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
靳佩弦将火柴拈在唇前,轻轻吹灭。
房间内本就有遮光的窗帘,这一刻就更加全部陷入深黑之中。
靳佩弦却大方,竟走过来,一迈腿,也上了床。
任谁也想不到,若即若离、难以谈和,而且大战迫在眉睫、随时可能打响的南北两派的主帅,在这样的凌晨夜色里,竟然能肩并肩坐在一张床上,甚至拥着同一条被子,纯纯地坐在黑暗里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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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时候,劳动人民纷纷起身,开始忙碌的揾食的一天。
可是魔都这个巨大的怪兽,却偏偏才梦入正酣。“魔都”,仿佛是活在夜晚,潜行在夜色里的。
劳动人民苏醒,魔都沉睡——仿佛注定,魔都与劳动人民,虽为一体,却从来都是两回事。
云扶这样的大生意人,如她自己所说的大买办,也跟着“魔都”这头怪兽统一步调。
她迟迟起床,先不更衣洗漱,非要坐在窗前懒洋洋先喝咖啡、看报纸。
报纸都是犹太房东先用熨斗将油墨熨干,叠得方方正正,才送到云扶手上的。
犹太房东最大的好处是:他只认生意,只在意金钱收入。只要你给他生意做,在金钱上从无一秒钟的迟晚,那他就永远不会成为你的敌人,出卖你任何一星半点的内情。
云扶悠闲展开报纸,面上也是一片惊讶,连手上的咖啡都撒了。
一晚之间,所有报纸上都在写,多名东洋人神秘失踪!
尤其,里面还有一名公共租界工部局的东洋籍董事!
还有一位——是少帅靳佩弦的东洋籍未婚妻!
这两位是失踪的,换句话说是生死未卜,或许还算幸运;其余上了报纸的,就都是血淋淋——不是身首异处,就是被用东洋武士剖腹自杀的模仿手法刺腹而死!
有家欧洲报纸的配图最牛,他们将东洋的膏药国旗做了个加工,将那猩红一点,处理出了渗出纤维里的血线——变成滴在了白布上的一滴令人触目惊心的鲜血。
“是谁这么大胆子?”
“是谁跟东洋人这么大的仇恨?”
所有的报纸,所有街谈巷议的人们,都是这样同样的一个主题。
“哎哟,好可怕呀。”云扶吓得都跌坐在椅子上,赶紧吩咐人打电话给樱井御影家里致电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