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了一会儿,就在景途和松了口气时,秦烈把他推开,有些生气地转过身。
“怎么了?”景途和紧张地问他,以为自己会错意了。
“……文书。”秦烈声音闷闷的,夹杂着一丝委屈。
景途和反应过了,从怀里拿出那张红色的定亲文书:“你是指这个?”
秦烈回头看了一眼,很快移开视线,不去看他。
景途和笑了笑,把红纸塞进秦烈手里:“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就撕了吧。”
秦烈缓慢地转身,看着手里的红纸皱眉:“那她……”
“抱歉,是我没告诉你。”景途和拉着秦烈在桌边坐下,“我小时候,父母确实给我定了亲,但是,我那个娃娃亲的对象,七岁的时候就生病夭折了。”
“……为什么?”
景途和听懂了秦烈的意思,挠了挠头:“那不是以前被官场上那些个人问得烦了,才把这东西翻出来,告诉他们我已经定了亲,别再来打扰我嘛……”
秦烈默默看着景途和,半天才突然笑起来。
景途和刚被他的笑容晃了眼,下一刻秦烈就站起来扑进他怀里。
景途和下意识地接住他,在秦烈耳边轻声笑道:“那你还去北胡吗?”
“不去。”秦烈靠在他身上,声音有些沉闷。
秦渭提着行李回来就听见这句话,冷笑着推开门:“景大人,拐人拐到客栈里来了?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后面秦渭没来得及说,因为他一走进去,就看见了两人的姿势。
“!”秦烈慌忙从景途和身上站起来,脸上起了可疑的红色。
秦渭:“……真是厉害。”
景途和笑了笑,站起来把秦烈挡在身后:“不好意思,恐怕要秦校尉,一个人回去了。”
秦渭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一眼躲在后面的秦烈,一句话没说,咬着牙离开了。
景途和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就这样放弃了?”
“是。”秦烈说道。
“……其实我不是在问你。”景途和对上秦烈疑惑的眼神,叹了口气,把人带回了道察院。
萧白已经看账本看得昏睡过去,景途和给他盖上一件外衣,就和秦烈去了房间里。
“你的病好了吗?”景途和伸手在秦烈额头上试了试体温,还有一点点温热。
秦烈靠近一些,眯了眯眼睛:“好了。”
“那就好。”景途和说完就陷入沉默,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
而秦烈也只是看着他,什么话都不说,眼神却一直黏在他身上,像是要把景途和看出个窟窿来。
景途和最后轻叹一声:“那个,你说点什么?”
“什么?”
“……算了。”景途和就知道不能指望秦烈打破尴尬,干脆说道,“去看看菜吧。”
秦烈摇摇头,拉着景途和的胳膊:“算数吗?”
景途和捏了捏他的脸:“一辈子都算数。”
秦烈低下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随后说道:“我爹是北胡人,但我娘是中原的。”
“……嗯?”景途和没想到秦烈会突然开口说他的过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秦烈则继续不缓不急地说下去。
……
二十五年前,秦烈的父亲秦至在外出时,结识了一个逃难到北胡的中原女子,两人很快就成了亲,并且生下了秦烈。
在这之前,秦至原本有一个妻子,也有秦渭这个儿子,只是秦渭的母亲难产而死。
秦渭这时候十岁,秦至是北胡的一个小官,他把秦渭母亲的难产归咎于秦渭身上,十年来都不曾好好对待过秦渭。
所以秦渭不是很欢迎秦至娶的续弦,更不喜欢她的儿子。
但是秦至对秦烈关怀备至,一直宠着小儿子。
因为在秦烈出生后,秦至得到机遇,官运通亨,一步步往上升到了六品。
秦至对秦烈越好,秦渭便越发讨厌他这个弟弟。
只是秦烈不知道,在学会走路说话后,秦至不常在家,母亲又忙于家务,便喜欢跟在秦渭身后,不厌其烦地叫他“哥哥”。
似乎是因为秦烈喜欢,秦至慢慢对秦渭也多了点关心,秦渭不再觉得弟弟有那么讨厌了。
他开始主动带着秦烈玩,得到了什么好东西,也会第一时间和秦烈分享。
在秦烈五岁的时候,母亲却患病去世,这下天就要完全变了。
秦至同样地把错误按在秦渭身上,开始酗酒,对于公务也不上心。
在外面喝得醉了,他就会一个劲地骂秦渭。
“都是你个丧门星,害死了一个还不够,还要把小烈的娘亲也害死!”
秦渭只是低着头,任由他辱骂,眼里的扭曲越来越满,最后溢出来时,已经来不及回头了。
但他对秦烈依旧很好,只是背后的感情变了。
他想让秦烈在爱和幸福中长大,然后亲手撕毁这张白纸。
秦至骂人的时候表情狰狞,嘴里满口酒气,秦烈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便觉得哥哥可怜,经常晚上跑进秦渭房里安慰他。
秦渭这时候会笑着把弟弟抱在怀里,然后告诉他,自己只有弟弟了。
就这样又过了五年,秦渭冷眼看着秦至在一次醉酒后倒下。
他每天都往秦至的酒里下一点慢性药,药发需要几年的时间,最后只会被诊断出来因为酗酒而死。
秦渭很快代替秦至,二十岁时,在北胡做了武官。
而秦烈的噩梦,也就开始了。
秦渭不再像以前一样,撕下了好哥哥的面具,露出下面的獠牙。
他哄骗着秦烈,说如今官场沉浮,他孤身一人是做不长久的。
“但是我们现在又只有彼此,所以,如果哥哥再出事,小烈就没有亲人了。”
秦烈被他唬住,有些害怕地问他:“那我该怎么做?”
秦渭笑了,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陪哥哥出去吃顿饭就好。那些叔叔看见小烈这么可爱,一定会喜欢的。”
秦烈那时候听不懂秦渭话中的意思,只是点点头,跟着秦渭出席了。
他按照秦渭说的那样,朝着同席的官员甜甜地笑着,宛如不知事的白雪。
而后,秦烈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身上只穿了单薄的轻纱,遮不住身上的光景。
秦烈吓了一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有人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他不喜欢的笑。
他想下床找哥哥,但是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