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跳下去救十七,曲泽却是在水中更为狼狈。
拜他那“高超”的凫水水平所赐,扑腾了半天,也没能拉近与十七的距离。
好在哪怕游水能力不高,但从心理上,曲泽对水并没有恐惧,在水下也能够睁眼视物,尚且没有失去十七的踪迹,只是努力无果,又心生焦急之下,难免呛了几口水。
难受间,曲泽终于看到了十七回头,虽然视野有些扭曲,但他仍能看出对方脸上那隐约带着嫌弃的表情。
真好看......
曲泽觉得自己有病,但当他看到水中转身向他而来的十七时,脑海中闪过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三个字。
没救了......
这是曲泽心里冒出的第二个念头,在十七面前,他算是没救了。
直到被握住手,曲泽才从被美丽水妖摄魂夺魄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水中两人无法对话,十七甚至连手势都没有打,拉着曲泽就朝着一个方向而去,至于期间曲泽是否会多呛几口水,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曲泽亦是没有想过这件事,一点儿都没反抗的随着十七在水中游动,不知道最终要落在哪里。
有些不合时宜,但又让他忍不住想笑的是,他觉得自己现在是一根海草,被水妖捕捉,最后的漂浮是生命结束之前的舞动。
可是水妖好像不吃海草?
思绪不通时宜的翻飞,曲泽不知道自己这根海草,究竟随着十七这位水妖在水里游了多久,等到停下的刹那,哪怕他因着内力可以闭气许久,也有些担心还能否坚持到回去岸上的那一刻。
一切的担忧都在十七推了他一把后消散,曲泽被眼前所呈现出来的景象攥取了心神——看起来就不简单的石雕,此时竟还泛起了光芒,柔和,但神秘。
这就是可以离开的方法吗?
曲泽想问问十七的意见,偏首间,视野中出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画面——石雕的光芒浮起之后,照亮了周围的环境,先前与水底一切几乎融为一体的巨型生物,也在此时如冰山显露一角,凶悍,冰冷,又有一种诡谲的艳丽之感。
曲泽欣赏不来这种美,他下意识的抓住十七的手,想要将人挡在身后,很快就又发现,他竟是想不到办法,在这种存在面前护住十七。
人类在水中本就尽是劣势,而他唯一也能与神秘、玄幻扯上点关系的手段,也无法在水中施展——御兽,发不出声音,他怎么御兽?
至于原本还能和兽类比一比的毒爪,至今还没能长好。
在这个明明不该将视线从危险存在上移开的时刻,曲泽幽怨的目光落在了十七的脸上:虽然他不觉得疯女人把让他毒爪弄没有什么不对,也不认为她不说一声就带自己下水看出路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不得不面临这么一个看上去必死无疑的境地,果然还是有些郁闷啊。
他甚至和她之间连一个正经的拥抱都还没有!
曲泽觉得他不能死得这么憋屈,哪怕和心上人死在一块,对他的生命来说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他也要想办法让这个结局落幕得更加完美一些。
曲泽向十七伸出了手。
曲泽被十七一伸手按住了头。
像是葫芦瓢,只不过曲泽这只葫芦瓢从一开始就没能浮起,然后又在水里被按得又往下一些。
十七满脸都写着嫌弃,她真的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看到那些充满玄幻色彩的事物之后,是这么一个反应。
莫名有种被身边的人,连累到丢脸的感觉。
十七没能想到的是,在丢脸这件事上,曲泽还能更有天赋一些。
察觉到手腕上的触感,十七猛的将人甩开,哪怕有水的阻力,曲泽也被甩出好大一截距离,直接撞到了那庞然大物上。
足以见这一下十七用了多大的力气。
曲泽:......
好吧,就算要死了,但是临死之前亲了亲心上人的手腕,也不算亏。
被心上人甩到巨大生物身上而死什么的......反正他与她的这场邂逅,也是起于厮杀不是么。
这么跟自己说着,曲泽的手却还是向着十七的方向抬了抬——明知道是徒然,也还是想要死得离她近一些啊......
下一瞬,好似只能被摆弄的“水草”爆发出力量,曲泽陡然转身,以额头抵在那庞然大物的身上,心声咆哮:给我停下!
铮——
巨大到无法被看清全貌,但略微掀起眼皮就能让四周的温度仿佛下降的存在,在渺小的人类心声的命令之下,再度阖上了眼。
鲜血不断从曲泽的身上漫出,但“怪物”的醒来已被中止,哪怕他死在这里,十七也已经拥有了足够的逃离时间。
曲泽很想再看一眼十七,可过度消耗的精血让他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陷入冰冷的黑暗。
十七静静的望着这一幕,曲泽觉得他是水草,十七却觉得曲泽才是昳丽的水妖,红色在紧闭双眼的他周边晕染开来,从眼角、口鼻、耳旁......明明该是狼狈的,已经处于无法自保状态的曲泽,却还是可以给人以强烈攻击性的感觉。
会攻击旁观者视觉的美丽。
但十七真正凝视的并非是这宛若水妖之殇的一幕,她靠近了曲泽所在的位置,血痕出现在曲泽之前亲吻过的手腕处,点点红色的花没入好似要黯淡下去的石雕上,微弱的光芒因此旺盛了几分,却在下一瞬彻底溟灭。
果然还是不行啊......
腕间的血花仍在绽放,系统心疼之余,却恍惚觉得这是祂的宿主落下的血泪。
水中的暗流席卷而来,将曲泽带至十七的怀中,如此轻易。
像是在嘲笑之前耗费相当大的力气,才将曲泽甩出一些距离的十七。
冰凉,不容反抗,又将两人裹挟而去。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十七却是执拗的睁着眼,死死的盯着远去的那一角,可不论是石雕,还是巨物,都再没半分动静。
痛苦与血泪都没有用,不过是无力的挣扎。
一切重新隐没在寂静的水底,难以察觉,但永远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