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相撞,灯光十色坠落玻璃杯,沉甸于底。
几人喝酒摇骰玩的不亦乐乎,宋时予手里叼着根燃烧过半的烟,浅蓝色烟雾迷迭滑过宋时予立体生魅的轮廓。
一口没敢抽。
全烧给空气。
他腕节还在细微轻抖,找刀过程中,宋时予发现了藏在客厅插座里的针孔摄像头。
很细小的红点,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
可他看到了。
这个东西也告诉他。
伽闻装了监控,他在监视他。
想到这几个月,屏幕外无时无刻有双眼睛看着自己,他就汗毛发怵。
所以哪怕心底再难受再抗拒出门,他也抄起外套打车跑到酒吧,和以往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块。
他要生人烟火气,来抚慰那种阴暗潮湿的偷窥不适感。
几人见宋时予不喝酒也不玩只安静坐在一边,纷纷揶揄打趣问他是不是失恋了,之前不是和Alpha挺好的。
失恋,一半吧。
宋时予拿起手中快夹断的烟草,踌躇半天,咬牙递到嘴巴抽食。
刚入口,苦涩发酸尼古丁就往喉管咽喉里蹿,像条炙热粗粝质感的火蛇,在娇嫩黏膜上轻轻扎刺,又呛又辣。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分明两个月没抽,娇弱的气管就已然有些抵挡不住,连过滤这种简单的事都无法做到。
他咳嗽的皱眉,双指取下置于眼下端详,烟没变,爱抽的薄荷味。
宋时予胸腔积淀,吐出口气,碾于烟灰缸掷入其中,双指捻了捻,不知道什么滋味。
烟如其人,都是致命呛喉又上瘾的东西,伽闻的好让他沉溺,可随之而来的占有欲和束缚让他窒息,喘不过气。
他没找到那把刀,所以都只能算脑子里的胡乱猜忌。
嗨到半夜,酒吧人陆陆续续离开,宋时予还不想走。
不知道回去该干什么,他不想一打开门就面对黑洞洞,悄无声息的空屋。
现在还外加一个无时无刻奸视他的眼睛。
他和几人打招呼,起身朝卫生间走,他想他需要掬捧水冷静一下。
冷水入脸宋时予双手疯狂搓动,直到全脸都被水打湿刺骨寒气往下巴坠入衣领,方撑在盥洗池两侧冷静下来。
他随手拉过墙壁面巾纸,没摸到,反而探来一只骨节匀长的手背,紧随其后是干净沁满茶香面纸。
和酒吧到处酒水烟熏不同,少的干净茶花香,隔着鼻端好几米距离依旧准确无误袭来。
宋时予接过,视线一点点,从身前西装裤腿往上挪。
果不其然,是谢书衍。
对方一脸笑意看来,平时正襟保守纽扣解开两颗,脸上有些因酒水热气蒸腾的红意,声音低缓格外抚人心头。
“又见面了,小予。”
宋时予没讶异,对方回南湾,总会再次见面,只不过间隔时间倒是很快。
只轻微顿了下,便继续平静擦拭额间,眉眼,和下颌水渍。
公式化寒暄了句:“好巧。”
“一个人来吗?”谢书衍视线在他扯开的后领轻略而过。
那里咬痕很重,青紫叠加,一看便知Alpha占有欲排他性极高,不时还有一股隐隐消散信息素朝他攻击而来。
他舌尖轻触上颚,眼底微闪。
——S级。
宋时予抓住手心被水润湿纸巾,随手揉成团丢旁垃圾桶,没抬眼:“和我朋友一起。”
水渍未干,男生擦得着急,眼睫还摇摇欲坠缀上几颗,如珠似玉,映着顶光似一颗颗剔透无瑕的白钻,冰水一般纯净。
谢书衍不自主踏近一步,重抽面巾纸伸手替人擦拭。
“还没有擦干。”
宋时予还在整理领口,出门着急他没有佩戴围巾,如今水渍掉领口,跟玉轮滚过般,冰凉疺骨。
忽地一只手遮挡上头白光,拽下阴影倾覆眼睫。
宋时予专注衣领的眼,被这瞬吓得闭合,猛眨,身体簌地快速往后退。
好似应激过度的猫,防备看他。
“你,你要干什么。”
谢书衍手中面纸只触碰半点,水渍晕开豆大般氤氲,濡湿分厘指腹皮肉。
触感鲜明强烈,没来得及细细感受,就见对方一脸防范神色。
他收回手,沉默了会。
没想到对方胆子那么小,他强颜笑意,抱歉解释:“看你没有擦拭干净,抱歉,没提前和你说,倒是吓到你了。”
宋时予盯了半晌,视线移向对方还捻住纸巾的手指,才知是自己太过敏感。
他摇头,扯起一丝笑,不好意思道:“没,没有,是我会错了意。”
谢书衍中指轻推金丝镜框,重新恢复成温文尔雅面貌:“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宋时予连忙摆手否认:“不是,我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倒不是这个意,只是对方靠近就不舒服,本性排斥感。
不是这一次,方才在酒桌上,那群狐朋狗友靠过来时,他也有些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潜意识有什么东西在掐住他命脉,告诉他这是严词禁令,是不许。
谢书衍走上前,站宋时予身旁,抬起水龙头,由水打湿整个手背:“小予你变了很多。”
“有吗?”宋时予侧额看他。
“嗯”谢书衍顺着镜子昏暗的白炽灯光打量对方。
酒吧为了让客人享受极致放松和舒适,洗手间光线也调的异常暗淡。
如此看去,对方弯下的一小节脖颈如弯柳嫩竹,随风易折,绿莹相衬,格外白嫩漂亮,合掌还能紧握有余。
是所有Alpha都会想拥有的掌控感,叼回巢穴的占有欲。
他视线很是灼热,说出的话也震人心房:“性格好像变得有些孤僻了,精神也有些过激,你和你那个男朋友住一起?”
孤僻?宋时予挑起眉有些出乎意料。
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不过就今天坐在沙发半句话没和朋友搭,也不无道理。
连同居都能得知。
但转而想起对方大学主修心理学,或许从行为神态上得知也实属正常。
他点头,没隐瞒:“我确实和他住一起。”
“好几个月了?”
“嗯。”
谢书衍视线没移,只垂眸看宋时予面容:“可惜了。”
“什么意思。”宋时予被这声惋叹,停下手中动作回望。
谢书衍没说话,只古怪看他。
半晌,他目光变得沉寂,瞳孔微眯。
喃喃说了句:“你好像快被他驯服了啊。”
这声很小,混着盥洗池水声不仔细根本听不见。
宋时予狐疑抬头,还想再问,手机突然响了。
宋时予从口袋里掏出,见上方备注,身形一顿,放在盥洗池边的指腹都因挤压失血泛白。
初始铃声不断响彻环绕静谧狭小空间。
让人头皮发紧。
谢书衍目光未挪半分,触及对方微动瞳孔,出声提醒:“小予你手机响了不接吗?”
“小予——”
宋时予被这声打断回魂,啊了声,握紧手机的掌心已然出了些细密汗渍,滑的差点掉地。
他低头看向擦干净的双指,抬起,像个害怕主人责罚的小狗又是闻又是嗅的。
确保不会有烟味,缓缓滑动接听键,单手附掌贴于手机侧,抖着嗓开口。
“喂。”
电话那头声音很杂,同无数个日夜那般轻声询问他:“今天有好好吃饭吗,宝宝。”
“吃,吃了哥哥。”宋时予看了眼谢书衍,捂住手机小声回。
“怎么了嘛。”
“南湾下雨了吗?”
宋时予打车来的,他也不知道天气如何,心跳砰砰直跳让他根本没办法认真思考回答。
随口胡诌说:“下,下雨了。”
这声过后很沉默,宋时予脑子还在乱转,他看到谢书衍朝他比划了个手势。
他拧起眉,不太明了。
往前凑近。
这时听筒传来有些微冷的话:“你在哪?”
宋时予腿一僵,吞咽口唾沫,竭力遏制气息涌动的喉管,保证自己开口声线不颤不乱。
他环视圈四周,心虚说。
“我在家,在...在房间睡觉呢哥哥。”
他不敢说在客厅,他知道那有监控,怕人追问,战战兢兢说。
“还有什么事吗,我...我打算睡觉了。”
“有骗我吗。”
宋时予掌心冷汗直冒,强装冷静:“怎么会,怎么会骗你哥哥,要不我,我给你拍个照片好不好。”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
很安静,安静到宋时予以为通话已经挂断,就在他拿下手机查看时。
听筒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笑意:“宝宝,我在家怎么没看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