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新雨对着李年说道:“李大哥,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帮忙过来补下。”
李年把梯子扛在肩上,捡了一块有裂痕的瓦拿在手里:“这瓦也得现定,咱们这用的瓦都是简瓦,你们这是板瓦,只有镇上才有,尺寸小了点,但是更扎实,破了也更好换。”
“这是你们爹娘留下来的?看着用料做工都扎实得很,做法工艺也都比咱村镇上的房子好。”
时新雨已经想手动给他闭麦了,咬着牙笑眯眯的问道:“李大哥渴不渴,给你倒点水喝。”
李年摇摇头:“这瓦块我拿走了,到镇上比个模子,估计定好瓦,拉到这得5天”,说完他抬头看了看天:“最近应该也没雨,前几日刚下过。”
时新雨忙点点头:“李大哥,那先给您付点定金。”
李年挥了下手:“乡里乡亲的,犯不着,你和你阿弟在家等着吧,估计4,5日,到时换完再一起结。”
她连声道谢把李年送到院外。
回头找十安时,他已经若无其事的把桶里的鱼放到水缸里了,时新雨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他立刻急匆匆的说:“姐姐,还有几个鱼筌没有收。”
说完就急匆匆的跑开了,时新雨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把小凳子搬到堂屋前,竹篾拉到身边,大手艺人时新雨接着开始上班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中一直浮现着李年扛过来的那把木梯,吱扭吱扭的声音,长短不一的木板的拼接,生锈的铁钉。
时新雨跺着下巴想了会,也没想出什么门道,心烦的甩了甩脑袋接着开始编蒸笼了。
最近半月,她又编了4顶斗笠,2只带编花的圆竹篮,2个方竹笔筒,2个笔架,甚至参考了上一世的做了2个放书的书架。
当然还有2只带“福”字的簸箕。本来她还发愁怎么得到两种不同颜色的竹篾,而且颜色对比要明显。
时新雨试了用火烤用水泡,均失败了。
十安知道之后,说这山上有一种草,叫做化香叶,单数羽状复叶数生,汁水可以治毒疮,熬成水之后是黑色的,沾到衣服或者器皿上,永远都不会掉色。
时新雨大喜,催着十安两人一起去寻了这种叶片,果然可以将竹篾染成黑色,时新雨还试验了一下,放在院中数日不管,风吹雨淋仍然没有褪色。
这样她就有了原色篾和黑色篾两种,取竹篾染制,根据字体结构编制,然后捆边、压平、锁边即可。
一个“福”字,时新雨试验了不下10遍,编了拆拆了编,终于成功了第一个成功了,之后就便熟练了些。
编完4只带福字的簸箕,看着边上的染料,时新雨忽然觉得自己很傻呗,既然有染色原料,直接用原色篾编好,蘸着化香叶的汁水往上写字不就行了!
干!白瞎了这几天的匠人精神。。。
笔架和书架本是为十安做的,但看起来效果不错也顺手多做了几只。
时新雨打算再编几只带盖且可以上锁的竹盒,这样可以给一些小娘子放首饰、手帕或者胭脂口脂类的东西。
堂屋下竹篾用的差不多了,她起身去东厢房再拽一些过来,东厢房还立着几根竹子,暂时还没有破成竹篾。
时新雨看到完整的竹筒时脑中灵光一闪联系到了李年扛过来的木梯。
对呀,木梯子笨重,不方便携带和搬运,需要用到铁钉成本还高,承重和韧性也不好,最多只能伸展3米。
前世的时候她曾在姥姥家玩过竹梯,不仅轻便,可以随意腾挪,整个梯子不需要用到一颗钉一根线,采用卯榫结合的方式,不仅结构稳定,而且轻便耐用,成本也低。
时新雨想到这儿,兴奋的搓搓手,准备立刻扛一根竹子出去比划比划。
十安收鱼回来听到她的动静跑过来问:“姐姐,要破竹篾吗。”
时新雨兴奋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不用,姐姐想到一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十安还是帮她把竹子扛出来放到院子中。
时新雨越想越觉得竹梯这个东西很有搞头,抱着手臂看着脚下的竹子转圈。
十安已经习惯了她思索的模样,姐姐肯定在琢磨什么新鲜玩意,就像带福字的簸箕一样,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还可以这样。
看着日头已经没这么毒了,十安把竹笋一盘盘端去堂屋,他用手捏了捏,水还没有脱干净,姐姐说要晒得脆生生的才能久放不坏,等明天要拿出来接着晒。
十安把东西都收进房中,又把白天捡的柴砍好,摞在后院的棚架下面。
他把晒干的豆秧、麦秆和玉米杆放在一起,这几种都是易燃的,冬天可以做引火,但烦人的是鸡总是来叨,他每次摞的整整齐齐的,过不两天就被鸡叨散了;
姐姐说是因为里头还藏着豆子和小麦,所以引得鸡来叨个不停,但他喜欢把东西分门别类放的整整齐齐,就像当时给药材分类放在不同斗柜里一样。
他和姐姐还经常上山,每次都能捡到很多松树、杨树、柏树和黄荆树的树杈树枝,这些他都砍得一边长也摞起来。
但姐姐说等到了冬天会下大雪,要多囤一些生活物资。
他白天还要多多的去寻,争取冬天来之前,把这个柴火棚填满,这样姐姐就不用担心过冬了。
想起之前每年冬天来的时候,父亲总是会让卖木炭的到家中来卸下好几翻斗的炭,有颜色灰白便宜的灶炭,那是做饭用的,还有黑炭,用来在屋内烧火桶取暖。
那卖炭翁不是老翁,是个年轻人,总会嬉皮笑脸的向父亲讨要两包风寒药,父亲每次只是笑笑从不拒绝。
他那是暗暗思考可能这就是医者仁心吧,以后他做了医师也必然会像父亲这般。
他三岁开蒙,还不会识字就被父亲抱在膝上认各种草药;6岁的时候家中那个千格的草药柜便没有他识不得的草药了;到9岁上,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的药物,父亲提哪个他就可以画的别无二致。
他还记得那时父亲朝母亲哈哈大笑,说我们十安天生是吃这碗饭的。他甚至记得那是冬日的晚上,屋子里烧的暖呼呼的,父亲身穿的是黑色的袍子。
十安站在堂屋的后墙边,用手慢慢抠着墙壁裸露出来的板砖。
这半年他已经极少想到父亲母亲了。好像不去想,心里就没那么痛了,就像姐姐说的,要学着向前看。
但白天瓦匠的一番话,让他不自觉的又想起很多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