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营,校场。
旌旗翻卷,刀枪如林。
分发下黑甲黑刀,佩齐装备战马的一众军卒焕然一新立于校场之上。
这些人神色虽是肃穆,但眼中还是带着些许迷茫和慌乱。
对未知前途的迷茫、和即将要出营作战的恐慌,让他们个个有些手脚冰凉。
此刻,肃杀的气氛笼罩于黄泥夯成的校场之上。
周阎身骑高大枣红马,背负黑刀,手中提着一把鎏金十字马槊,英姿勃发。
而齐鹤、林繁、王志光、何昌建四人,俱是穿戴好了甲胄,威风凛凛的端坐于战马之上。
他们跟在周阎身后,绕着八百军卒,环视检阅了一圈。
手握成拳高举过头顶,周阎眼眸冰冷,不发一言走到校场中心搭起的台子之上。
台下,窃窃私语声瞬间消失不见,所有目光都朝周阎所在方位注视了过来。
胯下枣红马不安的喷吐着鼻息,白色雾气从它口鼻中冒出,随之逸散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黄灰色厚重的积云使得天空低垂,刺骨的冰寒伴随着凛冽的风,静然弥漫于天地之间。
过了片刻,周阎才放下攥紧的拳头,他眼神示意校场之外的仆役,将几个大木箱抬了过来。
周阎下马,俯下身子,从木箱中,抓出一个红色傩面。
红黑相间,造型狰狞诡异的火鬼傩面,顷刻间就出现在场中众军卒的眼中。
“这是什么?”
有骚动声传来。
可很快,他们就被齐鹤几人大声怒斥,将这丝躁动给平息下去。
五指紧紧扣着傩面粗糙的边缘,鼻中还能嗅到实木清香的气息,和那重重的油彩味。
为了赶制出这批火鬼傩面,周阎可是付了好大一笔银子,才堪堪踩着时间点凑齐。
将火鬼傩面戴在脸上,刹那间,原本那个俊秀少年就变为了一个杀机凌然的邪神鬼魅。
面具双眼部位,漆黑的空洞之下,只剩下深邃冷冽的眸光。
伴随枣红马嘶鸣之声响起,周阎直接跃马从高台之上跳下。
轰隆隆的马蹄声踩碎冰雪,速度由缓至急,瞬息奔腾而至,堪堪停在一众骑着战马的军卒之前。
“以后,你等便是我鬼面军中,火鬼营的一员!”
周阎清冷的声音震破云霄,响彻在了一众军卒耳膜之中。
抬起木箱的仆役气喘吁吁的跟在他的身后,周阎探出马槊,朔锋一挑,将那沉重的木箱托举到了马背之上。
周阎打马,从排列整齐的军阵之中穿梭而过。
一副副面具,被他亲自交到这些军卒手中。
像是某种庄严神秘的仪式一般,随着面具分发下去,这些军卒心中的恐慌,也渐渐消退。
他们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个一骑枣红马的身影移动,脊背也愈发的挺直。
时间一点点流逝,呼啸的风声一刻也未停歇过。
可没有一个人有半句抱怨。
他们静静矗立着,沉默的接过周阎递来的火鬼傩面。
粗糙手指从傩面上的纹理划过,凝视着这充满邪性的红黑色面具,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众人心头。
仿若一丝火苗在黑夜被点燃,继而,这火光越来越大,逐渐有了席卷天地之势。
八百副面具,全都分发下去,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
而不知何时,场上军卒的精气神,发生了奇妙的蜕变。
雷鸣般急促的马蹄声再次响彻校场,周阎驾驭着战马,绕着这些人一圈圈奔跑。
直到,他手中马槊突兀刺出,挑断一杆立在栅栏之上,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的血红大旗。
左手如电,擎起大旗高扬过头顶。
周阎目光如鹰隼般再次凝视军容肃整的八百军卒,他胸腔中,心脏部位犹如脱缰野马般猛地剧烈跳动起来。
这八百骑,在他眼中,接天连地,几乎充斥满了整个校场。
一腔热血,如火山喷发似的,刹那间涌上心头。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是那么美妙,他灵魂颤栗,一时间,尽是有些失神。
“大丈夫,当如是!”
周阎心中呐喊,豪情直冲云霄。
无处宣泄的气血在他体内一圈圈狂涌,砰砰跳跃的心脏如同擂鼓。
“覆面!”
抑制不住的激动心情裹挟在穿云破石的嘶吼声里,从周阎口中发出。
“覆面!”
“覆面!”
齐鹤四人戴着火鬼傩面,齐齐大喊。
独属于锻骨境武者强大的气血之力,几乎要将校场上空的云层搅碎。
“诺!”
“诺!”
......
八百骑军卒,这一刻,整齐划一的将火鬼傩面扣在自己面颊之上。
从此刻起,他们就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鬼面军。
“出营!”
周阎呐喊,率先一骑当先,朝着洞开的门闸冲出。
其后,八百军卒挥起马鞭抽打在战马臀部,如同裹挟血雨腥风的黑云,紧紧跟随其后。
“哈!”
落在后面的齐鹤和林繁三人对视几眼,尽是露出几分钦佩之色。
“了不起,如此年纪,便可如臂指使般统御八百军卒,啧啧啧,我这一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王志光取下脸上戴着的傩面,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后,才喟然长叹。
“谁说不是呢,我要不是白虎帮的人,现在就想加入他的火鬼营中,替这小子当马前卒,为他卖命了!”
林繁挠了挠鸡窝似的头发,赞不绝口。
齐鹤嗤笑一声,道:“以周大人和于帮主的关系,你若真的想去火鬼营,还不简单?”
“唉,老了老了,我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的,只是想想罢了,哪有舍弃一切去跟随周大人的勇气呢!”
林繁郁闷的吐了口浊气,双腿夹住马腹,朝着快要出营的队伍追赶而去。
“齐老大,你不会真的动了心思吧?”
何昌建双手在自己大光头上摩挲几下,不可思议的询问道。
狰狞可怖的火鬼傩面戴在他脸上,整个人显得有些滑稽。
“这小子不但治兵领兵有一手,就连悟性也超群!”
齐鹤拍马朝前奔去,一边走,一边唏嘘道:“我传他的凤凰三点头,只是练了几遍,就耍的有模有样的!”
“金陵岂非池中物啊......”
一边走,一边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