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贵妃畏罪自尽了……
这是从宫里传来的消息。
顾小阮不知道她是不是自尽，只不过哪怕是自尽，也肯定不是因为畏罪。
人命，果然轻如蝼蚁。
哪怕你宠冠后宫，权柄在握，一朝失势，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拿捏。
“她就这么死了？”顾小阮自顾自地问道。
“主子，您是怀疑皇后娘娘……”
“不，姐姐不会做那些下作的事。”顾小阮摇了摇头，她怀疑的凶手……另有其人。
只不过她也懒得去求证了。
她倒宁愿舒贵妃是自尽的，至少这个说法没那么让人寒心。
皇后赶到慎刑司时，舒贵妃的身子已经僵硬了。
她就那么直直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脸色发青，双目瞪得大大的，似乎死得非常不甘愿。
皇后问道：“贵妃是怎么死的？”
“启禀皇后，贵妃娘娘她一时想不开，就解开衣带上吊自尽了。”
“自尽？”皇后冷笑了一声，“哪里有一个自尽的人指甲缝里还有这血肉？”
皇后指着舒贵妃的手，“这分明就是有人想要勒死她，她挣扎的时候指甲抓破了凶手的皮肉，留下的痕迹。”
“况且这梁这么高，她怎么可能把自己吊上去？而且凭借着衣带的长度，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皇后的目光变得幽冷，“你们当本宫是傻子不成？”
“皇后恕罪，”掌管慎刑司的管事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奴才，奴才也是不知啊。”
“你作为管事，又怎会不知？”皇后走到管事的面前，拽起了他的头发，逼着他看向自己。
管事的脸上尽是冷汗和泪水，“奴才……奴才一进去就看见贵妃娘娘吊在了梁上，其他的奴才实在是不知道啊……”
“慎刑司难道是无人之境吗？凶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奴才……”管事无话可说了，只是低低地垂着头，不断地求着“皇后饶命”，其余的再也不肯吐露半个字。
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皇后，您何必为难一个奴才呢？”
皇后转身望去，只见一个老者，蓄发皆白。
皇后只觉得有些眼熟，等他走近，才想起来，他是舒氏一族的家主，也是舒贵妃的爷爷。
老人家早就辞去官职不问世事了，不过虽然不在朝堂了，仍旧是舒家说一不二的人物。
皇后也只是在多年前，他还未退隐的时候，见过他一次。
“舒老大人怎么会出现在皇宫内苑？”
皇后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者，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老臣的亲孙女儿死了，老臣不能来见最后一面吗？”老者反问道。
“舒老大人，您自然能来见舒贵妃的最后一面，可现在你贸然出现，确实不合规矩。”
“皇后，”老者的声音变得阴沉了起来，“您应该谢谢我，替您报了仇。”
“什么报仇？”
“您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自己多年无子吗？”
“是你们干的，对吗？”皇后看向老者，眼神锐利。
自她嫁给帝君之后，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她自然也怀疑过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人动了手脚。
可还是一无所获，肚子也依然没有动静。
整个后宫，这么多的莺莺燕燕，却只有舒贵妃替帝君生下了小皇子这一棵独苗。
确实蹊跷。
舒贵妃个人没有能力做到这件事，除非在背后给予支持的是舒家，是以舒家为代表的帝都世家……
“皇后此言差矣，这些都是我这不懂事儿的孙女儿私自犯下的蠢事儿，我此番大义灭亲，也是为了防止家丑外扬，还望皇后谅解。”
皇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沉默了。
舒家的人既然能明目张胆地进来慎刑司杀人，自然已经有了退路。
现在整个帝都都在这些世家的控制之下，她只是个傀儡罢了。
甚至要不是舒贵妃当众刺杀帝君的罪名洗不干净，这个傀儡都轮不到自己来当。
她要是想好好地继续当她的皇后、太后，那第一件事就是要听话。
毕竟要不是顾忌着沐家西北的大军，要不是她乖乖的把皇位给了小皇子，要不是怕皇后忽然暴毙惹百姓猜疑，世家的人早就把她除掉了……
毕竟小皇子——一个奶娃娃，可比她好摆布得多。
老者看着皇后的沉默，满意地笑了。
“皇后娘娘，您乏了，还是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们舒家会自己料理，不劳您费心了。”
说罢，便派人盯着皇后回了景仁宫。
皇后只觉得气闷。
舒贵妃是死在舒家手里的。
她虽然和舒贵妃没什么交情，可一想到舒家直接到宫里来杀了自家的嫡女，就觉得心寒。
杀她的原因不外乎是她知道太多内情了，又没了利用价值。
可她终究是舒家人，血浓于水，他们怎么忍心下手……
舒贵妃或许也只是他们的工具吧。
舒家的女儿替帝君生下独子，接着给帝君下毒，等帝君殡天之后，继承大统的小皇子身上流着的血一半是舒家的。
帝君推行改革，早就触犯到了帝都世家们的利益，现在新的帝君成了世家的“自己人”，自然那些世家们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皇后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帝都世家，着实太过猖獗了。
“母后。”
一声稚嫩的童声传来。
皇后抬眼一看，正是小皇子。
“孩子，过来。”
皇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轻松一些，孩子还小，她不想他这么早就知道那些阴暗的事情。
小皇子乖巧地钻进了皇后的怀里，问道“我母妃去哪里了？为什么我见不到她了？”
“她……”皇后的声音有着一丝哽咽，她忽然想起了舒贵妃在慎刑司忽然交代的那句话……
“替我照顾好楚延。”
她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你母妃很爱你。”皇后对着小皇子认真地道，“她哪怕不在你的身边了，她也始终爱着你。”
“她去哪儿了呢？”
“她去找你的父皇了，你父皇走的太快了，所以你母妃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找他。”
“没关系，我可以等。”小皇子笑了，接着伏倒了皇后的肩上，皇后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小皇子的眼底渐渐变得幽深，只是皇后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