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静默,隐约猜到了什么。
从琴上收回视线,她眸色微暗道:“殿下想说什么?”
“此琴名焦尾,是红叶寺一名僧人之物,无数人想以千金购之他都没答应,如今却在孤府上,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姜芷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裙摆,语调平淡回道:“殿下之事,民女不敢过问。”
李尘霄扯唇一笑,声音低沉道:“没关系,你不问,孤便告诉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孤乃太子,想要什么东西轻而易举。这琴即便再珍贵,只要孤想,就没有得不到的,自然,也包括人。”
他语调平缓却充满威凛:“姜小姐,现在,你可明白了?”
姜芷攥着裙摆的手骨节直泛白,垂下的眼眸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想过陆允昭被太子扣押的所有原因,就是没想过真正原因竟是她!
一时间,她心中翻涌思绪如潮。
紧咬着下唇,她白皙贝齿嵌入娇嫩肌肤中,渗出一丝淡淡的红痕来。
李尘霄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命令:“抬起头来。”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迫人视线,姜芷身子都僵直了。
她阖眸,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陡然撞进男子幽暗骇人眸中,下意识避开。
李尘霄将她反应尽收眼底,伸出修长的手扣住她下颌,语气淡的生冷:“你害怕孤?”
“民女不敢。”下颌被扣住,姜芷微蹙眉别过脸,明显不喜这样被陌生男子触碰。
越是如此,李尘霄眼中势在必得的光芒便越盛。
姜芷商户女的身份是低微了些,可他偏就对她上了心。
再者,娶了她,她背后的姜家也能为他所用。
一举两得。
收回手,他负手而立:“孤给你两个选择。”
“一是嫁给孤,孤放了陆允昭,许他平步青云。”
“二,你现在就离开,孤就当你没来过。”
姜芷指甲钳进掌心,沉着声音提醒他:“殿下抬举民女了,民女已与陆允昭定了亲,岂敢高攀殿下这样金尊玉贵的人物。”
“定亲又不是成亲,孤没那么在意。”李尘霄目光注视她,勾唇:“你是聪明人,合该知道孤引你来,便对你家世背景都调查过,对你的身份,孤也不在意。”
“民女介意!”姜芷压抑住情绪,面无表情问:“民女想问殿下,为何独独是民女?”
李尘霄从怀中拿出一枚荷包:“孤说对你一见钟情,你信吗?”
姜芷抬眸,目光落在荷包上,顿时眉心一跳。
是她那日雨中遗失的荷包,竟被太子捡了去。
荷包绣工精致,针法细密,可她却无心欣赏。
毫不留情反驳道:“所谓一见钟情不过都是见色起意。殿下想娶我,真的是因为喜欢吗?”
李尘霄微微一怔。
她继续道:“喜欢一个人,不是看她模样生得好,身段婀娜便仓促倾心。而是要知晓她的喜好憎恶,懂得她的志向抱负,愿意为她的快乐而欢喜,为她的悲伤而难过。殿下对我,不过是新鲜感作祟,见我与您平日所见女子不同,便起了心思。”
李尘霄眉头微皱,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
似是被说中心事的恼意,又带着几分对她言辞犀利的诧异。
沉默片刻,他缓缓开口:“你说得似有理,可世间诸多情愫,哪能说得清道的明?初见你时,孤确实为你的容貌所动,但此后每每想起你,心中牵挂日甚,这难道不算喜欢?”
姜芷神色未改,清冷决然道:“殿下身处高位,想要什么得不到?一时的牵挂或许只是因为您未曾得手。若真的喜欢,殿下便不会用权势来逼迫我,更不会不顾我已有婚约,强行将我置于两难境地。”
她冷冷一笑:“以民女身份,就算嫁给殿下,殿下又能许民女什么身份?”
“良娣?美人?还是昭仪?”
“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人妾室,殿下的喜欢,看来也就这般廉价。”
李尘霄目光灼灼看着她,眼中似有怒火在燃烧:“姜芷,在你心中,孤就如此不堪?”
“是。”她毫不犹豫回答,语气又冷了几分:“我姜芷虽只是商户之女,却也不愿与人共享夫君。”
“民女当初答应嫁陆允昭时就与他对着上天立过誓,今生今世绝无二心,唯对方一人。”
“殿下是太子,现在都没法做到只娶一人,将来若登基为帝,就能做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吗?就算殿下能做到,民女也不想做那一瓢。”
李尘霄被她一连串的话语堵得一时语塞,胸膛剧烈起伏,心中又怒又恼,又隐隐带着几丝挫败。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竟将他引以为傲的身份地位贬得一文不值。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羡慕起了谢砚卿。
他当初受伤还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沈宁都喜欢上了他。
凭什么换到他这儿就完全相反?
良久,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声音低沉而压抑道:“你就那么确定陆允昭今生不会变心,不会纳通房侍妾?”
姜芷神色平静对上他视线:“至少现在他待我一心一意,这便足够了。”
李尘霄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他一直以为,凭借自己太子身份,只要他开口,这世间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没有收服不了的人。
可眼前的女子却像一块顽石,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她分毫。
头一次,他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你就这般钟情陆允昭,今生非他不嫁?”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孤贵为太子,拥有这天下间至高无上的权势,能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难道这些都比不上陆允昭一个看不到未来的书生?”
姜芷微微仰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在民女心中,允昭虽只是一介书生,却有一颗赤诚之心,他待我真心实意,与我情投意合,也门当户对,这些,不是荣华富贵能够比拟的。”
李尘霄沉默了,他目光在姜芷身上游移,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动摇的痕迹。
可惜,没有。
向来骄矜如他,怎会轻易将要到手的东西拱手相让,凝眸道:“既然你对他如此自信,不如与孤赌一局,如何?”
姜芷眼中闪过诧异,愣了一瞬问他:“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