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看见缠绕在自己脚踝上的小桃花,就知道,他找到了这座庙的真正主人。
“你是桃姑?”
“对。”
小小桃花点了点头,“东方道长,我被困在这里,已经等你五千多年了。”
“五千多年?”
顾长生垂下乌泱泱的睫毛,眸底翻涌起一抹复杂的神色,“那你可还记得我的名字?”
“不敢直言道长名讳。”
“但说无妨。”
“道长道法高深,常年四处云游,似乎在找一个人,我曾问过道长名讳,道长只说萍水相逢不必多问;还是另一位老道告诉我,你大概就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东方道长,东方岁安。”
“原来是东方岁安吗?”
第一次听见‘东方岁安’这个名字,是从墨怜口中,顾长生只以为她是得了精神分裂,幻想出一个人来。
可规则怪谈副本内,又多出一个诡异Npc把他认成那人。
这种情况可以分成三种解释。
第一种,他才是得了精神病的人,这方世界和所有人都是假的,龙国是假的,规则怪谈是假的,长生不死是假的,那众多用来苟且偷生的身份也是假的。
而第二种情况就是,墨怜和诡异都把他错认成所谓的东方岁安。
第三种,他就是诡异和墨怜口中的东方岁安,一个活了五千多年的人。
顾长生深呼吸,让自己冷静。
“桃姑,那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在找什么人,那个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
“道长什么都不愿多说。”小桃花轻轻摇头,“道长只告诫我会有一劫,让我注意不要跟凡人有太多牵扯,只能在庙中修行,不能离开。”
“你不过是路过桃花庙,在院子里借住一晚,临走之时,我问你去哪,你说找人。”
“道长看起来,不是很好说话,我也不敢问。”
顾长生:“……”
心知在这只桃妖身上打听不到关于‘东方岁安’太多消息,他直奔主题,打算先通关副本。
“说一说,我要怎样帮你?”
“道长那么厉害,当然是帮我制服那逆徒!”
小桃花说到这,轻咦了一声,“气息没错,你是东方道长,但你身上的灵气怎么这么弱,比我现在还不如。”
被鄙视的顾长生有些无语,仍淡定道:“把你和你徒弟的事具体讲一讲。”
“好。”小桃花见他面不改色,如五千多年前那样,让人无法从他言行举止中看出半点心绪波动,只以为他修为大涨,已达到气息内敛,深不可测的地步。
“当年,道长临走之时说,你借住一晚,算是欠我一个人情,给我卜了一卦,以做补偿。”
“可我那年才修炼一千多年,刚刚维持人形,其实算是人类里十来岁的孩子。”
“你走之后,我一直遵守你的话,强忍好奇心,没出去过。”
“直到有一天,我听见墙外传来小婴儿的哭声,于是我就爬上墙头,看见一个被丢弃在墙角的小襁褓。”
她沉默很久,接着说道:“道长说不让我离开这座庙宇的墙,可那天马上就要下大雨,我不救她,她就会死。”
“所以……你离开了庙?”顾长生问。
“没有。”小桃花连连摇头,“道长道法高深,所言一定不虚,我不敢不听。”
随后声音弱弱的,隐隐透着心虚,“我只是喊来了别的小妖,把她抱起来,送进庙内。”
“那小孩无父无母,我就养在身边,教她一点道法。”
“可没想到,她长大后,竟被一个成婚已久的男人给骗去了清白,几度寻死觅活,我也是于心不忍。”
“就……”
“就把法力借了她去报仇。”
小桃花声音越来越低,“我没想到她骗了我,害死那么多无辜之人。”
“一开始,我不知道这些,她跪在我面前,求我成全她和那个小货郎,让他们在庙里安家,我同意了。”
“后来才得知,小货郎的家人都被杀了,他也被割了舌头。”
“我以为我那弟子只是太恨,我想慢慢劝导,不料竟被她记恨,趁我应劫之时,把我本体给砍了。”
“那一日,我才知道她的真面目,她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心魔深种,用山下十里八村的未婚男女来练功,她吸食元阳元阴,都是打着我的名头。”
“当然,我没有教好弟子,同样罪孽深重,该得此果!”
顾长生听着她充满忏悔的话,抬头望向不远处,双眼流下血泪的石像,“人与人的牵绊就是如此,因果纠缠,极难清算。”
“有时候,功同享,还有的时候,果共担,这就是修行人不愿与太多人有所牵连的原因。”
“普通的凡人,业力太强。”
“我现在才知道,道长当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太晚了。”小桃花声音哽咽,“我不能让她继续错下去。”
“她入魔几十年,而我修行千年,即使给她一些法力,我也不是她能杀就杀的存在。”
“那天,我重伤她之后,化作这漫山桃林,将她困在庙内。”
“你没杀她,你还是心软了。”顾长生一语道破。
小桃花垂下头,“嗯。”
“我想让她反省。”
“可她根本不听话,还天天想离开,直到她逃出去又伤了人,被一个老道打死,把尸体给我送了回来,镇压在我庙前的香炉之下。”
“她怨气难消,某一日,趁我打盹,把小货郎也给杀了,和她埋在一起。”
“我以为她这样就可以消停下来,谁知她竟化作厉鬼,连我也想杀。”
“后来道长又出现了。”她字里行间满是惭愧,“道长说,我果真没躲过此劫。”
“我苦苦哀求你,只废她修为,给她一次转世投胎的机会,你看我很久,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你废她道行,用九十九颗定尸珠封我庙墙。”
“你还在山脚布下千镜阵,让这座大山消失在凡人世界,从此问情山不复存在。”
“道长,她本可以去投胎了,可一个月前,所有阵法都被一股诡异力量攻破,她一夜之间修为更胜从前,反而是我,被镇压在庙内地砖下,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被拉进来的人惨死。”
“道长,她被那股力量控制,今晚子时一过,很可能无人能够再与她对抗。”
“我压制不住她太久,道长,我知错了。”
“只要能杀她,我愿陪她一起灰飞烟灭!”
她虚弱的声音透着坚定,“道长,帮我杀了她。”
“呵~”
少女一声低笑突然从木窗外传入,“这位小道长,怕是没办法帮你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