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被控制的莎莉叶·布廷睁开眼睛，注意到自己在一个密封的容槽里，与科幻片里的冬眠舱如出一辙。
来不及观察周围环境，大脑一阵刺痛，之前她被控制时的记忆一股脑地倒进脑海，就像观看一部32倍速的纪录片那样。
她剧烈地喘息着，所幸槽内没有容纳任何液体，她有足够的空间呼吸。
杰西卡，叶卡捷琳娜······在恢复后莎莉叶又陷入悲痛的深渊，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控制的自己手刃自己的爱人和挚友。
她是孤独的。
她早该想到的。
所有的连接不过是逃离事实的幻想，她怎能奢求光明？
她来自于黑暗，最终的归宿也只能是黑暗。
这是“布廷”这一姓氏所承载的重担。
这是深入血脉的桎梏。
“你醒了。”萨兰迪·肯特的声音响起，莎莉叶回神，看到自己的上司俯下身，打量容槽中的自己。
莎莉叶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你应该明白这个容槽的意义。”肯特的话题颇具跳跃性，但莎莉叶还是能够理解。
“实体穿越。”莎莉叶不咸不淡地欢呼了一声，“这可真是历史性的一刻。”
“不论结果如何，你都会铭记于史册。”
“这样的荣誉不要也罢。”莎莉叶阴阳怪气地回应，看了一眼缓缓合上的黑洞。
“看样子实验很成功？”
“至少传送过程没有什么差错。”肯特轻松道，“至于传送结果，监视器在几个普朗克秒之后就失效了，定位也被干扰，接下去得看他们自己了。”
“我记得三世这个实验的目的是定向返回到ISIS.成立之初吧？”
“是这样没错，但与其说是目的，不如说是动机。”肯特点上一根雪茄，瞥向设置新程序的几位实验人员，他们已经开始模拟了，“可行穿越只能将灵魂传递回过去，现阶段水平还做不到定性，而且，即便灵魂能够到达既定时间点和目的地，又能干些什么呢？没有实体，大概也就只能当个历史的见证者吧。”
“虽然与唯物主义相悖，但灵魂应该能够附身的吧。”
“实际上这并不违背唯物主义。”肯特转头再次与自己的部下对视，后者虽然畏缩了一瞬，但还是顶住了，“灵魂是一种生物磁场，可以与生者的生物磁场进行信息交换。”
“梅尔维尔的说法貌似不是这个版本。”莎莉叶硬着头皮提出异议。
“电化学理论？”肯特轻轻掸去烟灰，“从医学角度这个解释也没错。”
“除此之外，还有粒子理论。”莎莉叶又举出了反例。
“这就得和某句中国古话一样了——‘仁者见智’。”
“行吧。”莎莉叶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怼了几句就无话可说了。
“说到实体穿越。”莎莉叶不放心地看着正在启动的粒子加速器，“你确定能搞出个能把这容槽完全塞下的黑洞？”
“这你没必要担心，模拟运行了几次都很成功。”肯特安抚道，“而且即便不成功，跃迁引擎只是行为怪异，时空连续体因为你的质量产生过大的局部翘曲。”
“那我怀疑是必定发生意外了。”莎莉叶视死如归地说道，“比起灵魂，我的质量不知道大了多少个数量级。”
“那也只是小意外。”
“比如说？”
“爆炸。”
“这个意外可不太鼓舞人心。”
“爆炸只是简单说法，实际上你经历的物理过程还会更加怪异。”
“那您还是不要说了吧。”
“不过你没必要担心。”肯特露出笑意，“需要五吨左右的物质，引擎才会变得不稳定。所以这是为何引擎才这么简陋。就算加上你，质量还是远远低于阈值。所以应该不会有事。”
“好一个应该。”
肯特非常大度地无视了下属的抱怨。
“说到传送。”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莎莉叶的眼神意味深长，“需要的话，开始传送之前，我可以让实验人员运行指令让你入睡。你不会有任何感觉，我建议你这样选择，但选择权还是在你自己。”
“你好像不是很乐意。”莎莉叶虽然各方面在雇佣兵中不算突出，但她的一个优点是能够读懂空气。
肯特犹豫了一下。
“根据模拟结果来看，这样会提高传送难度。”他反复搓着手指，这是焦躁的表现，“虽然就实验成功性而言，这么说很可笑，但你的意识保持清醒，实验会更有保障。”
“那还是醒着吧，虽然我活下来的机会渺茫，但我还是想尽最大可能让自己活下来。”
莎莉叶看似满不在乎的回答，蕴含了多少辛酸与悲凉。
肯特叹了一口气。
“听着，莎莉叶。”他此时的话语富有力度，“这么做无关个人恩怨，一切是为了科学的发展。”
“唉，科学。”加州女郎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就和美利坚宣扬的自由一个性质。”
到此时，肯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
他瞥了一眼实验的总负责人，后者点点头——到时候了。
肯特站直后，再次望向莎莉叶。
“开始之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不必了。”
肯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结束语，但还没等他发话，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前沿阵地响起了嘈杂声，听起来像是坦克和装甲车之类的大型武器在猛烈攻击。
“看样子梅尔维尔很在乎你，莎莉叶。”他对着莎莉叶说道，后者笑了笑，闭上眼睛。
接着是肯特朝实验人员大喊阿拉伯语的声音，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大概是催促实验抓紧开始。
加速粒子碰撞声。
反物质介入。
撕出一个黑洞。
实验人员敲打控制面板声渐渐清晰，容槽开始缓慢移动。
就结束了么，我这匆匆的一生？
脑海一片空白······
只能说再见了么？
莎莉叶努力回想挚友和爱人的音容笑貌，企图让她们的身影渐渐清晰。
黑洞的寂静渐渐靠近，容槽发出低沉的嗡嗡声，正在进行最后的传送。
罢了。莎莉叶放弃了回想。我就要去见她们了。
我来了，杰西卡，叶卡捷琳娜。
我来了，郑谦启。
死寂渐渐吞没了一切。
莎莉叶豁达地放弃了最后的控制权，迎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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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结束了，老朋友。”三世裹上久违的头巾，看着背对他的肯特，最后说道。
“结果还是一样。”肯特长吁一口气，点上了口袋里最后的雪茄。
“但至少成功了，从我们的角度来讲。”三世安慰性质地拍了拍他的肩。
“······”肯特欲言又止。
“这或许是布廷的救赎，看开点，我的老朋友。”作为挚友，三世能够轻易推断出肯特没说出的话。
“不过，我倒认为，这是检验她血统的最好时机。”
肯特翻出被压扁的贝雷帽，半是严肃半是调笑地留下一句话，走出实验室。
“血统······”
三世玩味着这个词，在不断嘀咕的同时，朝着他为自己安排的最后舞台踱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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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奥莱特·德·梅尔维尔放下望远镜，朝身后的副指挥点点头。
“执行A计划。”副指挥朝着对讲机喊了一嗓子。
最后的总攻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