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起眼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是顾大人的?”
江鱼儿嘿嘿笑着,挠了挠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贵人,这青州城里,谁人不知朝廷派了钦差大臣前来赈灾?我虽未亲眼得见,也听过相关事迹。”
“听闻您,每日里都守在那决堤的河岸边,不眠不休地督促着修堤,还四处派人打听百姓的疾苦,当真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啊!”
江鱼儿语气中带着几分敬佩,几分感慨。
“像这般体恤百姓,关心民生的,除了您顾瑾瑜顾大人,还能有谁?”
沈诗琪:“......”
敢情这江鱼儿从头到尾都认错了人。
他把自己当成了顾瑾瑜。
“那……”沈诗琪顿了顿,故意问道,“你为何觉得,来这乱葬岗的,不可能是镇北侯府的世子呢?”
江鱼儿撇了撇嘴,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
“那位世子爷?嗐,别提了!”他语气夸张。
“谁不知道他是个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整日里不是在青楼里抱着美人鬼混,就是在赌坊里一掷千金。”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来这又脏又臭的乱葬岗?”江鱼儿摇了摇头,十分肯定地说:“他怕是连乱葬岗三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江鱼儿说得起劲,完全没注意到沈诗琪越来越黑的脸色。
一旁的叶青,脸色铁青,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上。
世子爷英明神武运筹帷幄,岂是这等无知贱民可以随意诋毁的?
沈诗琪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叶青拔刀的手,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咳,那个……其实。”
“顾大人您说。”江鱼儿笑得一脸讨好。
“我就是你口中那位,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镇北侯府世子,顾瑾言。”
江鱼儿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眼睛瞪得像铜铃,活脱脱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他整个人彻底傻了,石化在原地。
他,他,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您是世……世子爷?!”
江鱼儿的声音都劈了叉,舌头也打了结,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了原地。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气度不凡,心思缜密的贵人,竟然会是那个臭名昭着的纨绔世子!
这、这怎么可能呢?!
江鱼儿的脑子一片混乱,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他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自己的脸上。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江鱼儿欲哭无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怎么就这么蠢,竟然当着本人的面说他坏话!
这下好了,他是彻底把人得罪死了。
旁边那两个亲卫手里头的刀好像也很锋利的样子。
江小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说道:“世子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沈诗琪看着江鱼儿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故意板着脸,语气严肃:“饶了你?你方才不是还说,像我这样的大人物,不会把你们这些小人物的命当回事么?”
沈诗琪故意拉长了语调,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江鱼儿头垂得更低:“世子爷,小人有眼无珠,您就当小人是个屁,放了吧!”
“放了你,也不是不行。”
江鱼儿眼睛一亮,急忙抬起头。
“不过……”沈诗琪话锋一转,“你得先告诉我,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她才来青州不过几日功夫,怎么这名声就传得到处都是了?
看来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啊。
江鱼儿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回答:“回世子爷,这些都是青州城里传开的。”
沈诗琪挑眉,“具体说说。”
“这……”江鱼儿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地说:“小人也只是道听途说,具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小人也不清楚。”
“只是这青州城里,上到官宦人家,下到平民百姓,都在传世子爷您的‘丰功伟绩’。”
江鱼儿小心翼翼地觑了沈诗琪一眼,见她没有发怒的迹象,这才继续说道:
“他们说您,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务正业,还说您……说您……”
“说我什么?”沈诗琪追问。
“说您仗着镇北侯府的权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江鱼儿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沈诗琪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冷意。
“看来,我在青州的名声,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江鱼儿不敢接话,恨不得此刻自己是个哑巴。
“行了,起来吧。”沈诗琪淡淡地说道。
江鱼儿一愣,没反应过来。
“或者要我打你一顿,你再起来?”
犹豫不敢动的江鱼儿听了这话,一个激灵,噌的一下就起来了,脸上浮现谄媚的笑:“外头那些传言,多半就是崔峰那个狗官随意造的谣!”,
“打小人第一眼见着您,就知道世子爷您大人有大量,心怀宽广,志存高远,与那起子贪官污吏就不是一路人!”
沈诗琪笑着摇摇头,不接话,起身往隔壁屋里走去。
江鱼儿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连忙跟上,挡在阿婆的床榻前,神色紧张:“世子爷这是做什么?”
该不会是要报复在阿婆身上吧?!
江鱼儿立刻道:“是我得罪了你,要杀要剐你冲我来,阿婆是无辜的!”
沈诗琪哭笑不得:“你想哪去了?我就是看看你家阿婆的病情。让让。”
江鱼儿打量着这位世子的神色,挣扎片刻,缓缓让开了身子。
沈诗琪上前,探上了阿婆的脉。
脉象虚弱无力,时断时续,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沈诗琪微微皱眉。
这脉象不像是单纯的旧疾复发。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又细细观察了阿婆的面色。
老人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颧骨高耸。
风烛残年,其余寿不过三年。
按照前世江鱼儿的事情推算,若无救治,活不过半年。
江鱼儿有些紧张:“世子,阿婆的病情如何了?”
沈诗琪收回了手:“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知道?”
江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