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方是个铁匠,也是个犯人。他杀了个一家两口,埋在芦苇荡里,伪装出他们搬离镇子的假象。
那个时期有心的都会知道一条似真似假的鬼怪杀人传言,传言中说的因鬼怪死亡的数量极其夸张,有四五十人。
大多数人舍弃不下家业,也有些人相信了传言选择搬离了镇子。
白幡镇的外来人口本就比本地人多,他们起眼又不起眼,也就给了鲁方钻空子的机会。
鲁方想过很多种被抓的可能,也期待会有个责任心强的仗仪在疑难杂案的那堆档案里发现蛛丝马迹来追查他归案。
到那时不论是技不如人还是时运不济,能成为那样的人的踏脚石也不算是堕了他们匠门世家的名声。
可惜,察觉到他罪行的居然是两个混不吝。
鲁方沉着一张脸不想接受惨淡的现实,但是形势比人强。
他只得开口说道,“被我杀的人是对父女,那女的叫苏荷涟,她父亲叫苏路州,曾经开着一家叫做青芽的学堂。”
.......?
他说他杀了谁?苏荷涟和苏路州?
路生觉得副本可能出bug了,青芽学堂他去了两次,现在告诉他她们其实早就已经是死人了?
回想与他们见面时的细节,面板没有显示他们是鬼,但确实有一些细节不对劲。
学堂大部分的地方灰尘都比较厚,只有堂屋内的还算干净,那些作为教室的屋子房檐下上还有蜘蛛网,他还以为是正常的。
路生眉头微蹙,“你确定她们死了?”
这其实是句废话,一般的杀人犯因为情绪临时起意,事后会不敢检查尸体。但鲁方在资料上的评价是胆大心细,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他与任何案件相关的信息,足以说明他的能力。
可惜了苏荷涟和苏路州二人,为了妞妞的事情自责愧疚,却没想到一年后也遭了灾祸。
知道路生见过苏荷涟苏路州本人的宋百径直开始了逼问,“他们的大致年龄,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杀他们。”
“他们的年龄我不清楚,那个小姑娘大概十六十七的样子,老的那个有四十多了吧,体力都很不错,跑了很久我才追上。”鲁方为了躲避更加逼近的匕首只得努力仰头。
那张看着随意正气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悔恨或者愧疚。
他语气淡然。
“四年前的春节前一个月左右,苏荷涟来找我爹想把一个坏掉的课桌拆了想能不能做个小孩子的玩具或者雕件木牌。”
“那天我爹去隔壁镇子打柜子,路过的商船上有卖板栗的,我娘想吃让我出去买,家里只有我娘一个。”
“她有哮喘,那天发作了。”
当鲁方回到家里时,家里的门虚掩着,母亲倒在地上因为哮喘发作痛苦万分,而救命的药就洒在她的身旁却因为发病时躯体的不受控制无法拿到。
鲁方推门的那一眼就是与母亲的最后一面。
“我娘做事很仔细,她在铺子里的时候有人来约做活她都会把他们来过的时间和要求记下来。”
“她来过的时间和我娘离开的时间只差那么三四分钟,她为什么就不能听到我娘的呼救声!”
鲁方现在已经可以做到提起这些时面容平静,他的眼里依旧没有一丝愧疚。
母亲在他面前死去的事实让鲁方大脑一片空白,他看到了记录本上的时间,恍惚想起来他看到了苏荷涟的背影,于是暴怒,于是他拿着母亲记录用的铅笔追了出去。
父亲是木匠,儿子是铁匠,鲁方家不缺钱,而且半淹河水运亨通,母亲也喜欢买一些舶来品。
钟表和铅笔鲁家不缺,但对苏家来说便是这些物什带来的无妄之灾。
他继续说道,“我跟着她去了学堂,她很警觉,发现我后她远离了家门沿着河边想要跑,她甚至没有大喊,应该是不想连累她那个书生爹。”
“那天老天爷都在帮我,早上的大雾直到中午也没彻底散开。我追上去后摁住她用铅笔刺穿了她的后心。”
“她爹看到了我们追出来想要救她,但他跑的没有我们快,到的时候苏荷涟已经被我刺死了。他发了疯拿石头砸我,最后也被我按住刺死了。”
“他们的尸体埋在了什么位置。”路生站起身跨过那些祭品走到鲁方面前,他的眼睛里没有鲁方所想的听到无辜之人被杀事件的气愤。
白发手持白幡者居高临下的看着,鲁方却看出了他眼中的可怜。
带着恶意的,仿佛要刺穿什么。
鲁方喉头干涩,他的理智在疯狂阻止他,不能问,不能说,就这样隐藏下去,这样就不会有不幸发生。
可他的灵魂却溢出了一点激动的疯狂,埋藏许久的负罪感蠢蠢欲动的期待着打破,期待着摧毁一切。
他看着那清冷却引人犯罪的面容,听见自己说,
“.......你在,可怜什么?”
路生看着面前这个自欺欺人的家伙眼中怜意更盛。
无论这场没必要的悲剧是不是那个幕后之人策划促成的,鲁方的罪都摆在那里。
他真的不知道吗?他只是不想知道,将自己无力承受的怒火转嫁给无辜者,知晓却愚昧。
这便是黎民,不知为恶,知则为厄,生而愚昧不堪,教化可脱其蒙昧,却也会制造更大的灾厄。
路生和苏荷涟苏路州她们顶多算见过两面,她们的死亡路生本不会放在心上,可他不喜欢“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他用了点精神属性的使用技巧,接管了鲁方的躯体,使他的大脑和潜意识不会有任何保护自己的本能。
别想昏过去或者什么受到刺激精神失常,他要他好好听着。
宋百亦知晓路生要说什么,他移开匕首站起身退居路生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跳得愈发快起来。
围巾遮挡下的嘴角毫不避讳的勾起,他无声复述着路生的话语。
面前,鲁方看着那人以话为刀给予他和他们相同的死法。
“哮喘发作的人是发不出呼救声的,作为和母亲生活多年的你应该最是知晓。“
“你在将怨气发泄到苏荷涟身上时别忘记了怨你自己。”
“怨那个,只差几分钟就能救下母亲,在你的幻想中本该能听到母亲呼救的,最该死的,
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