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悠悠以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定在原地。
顾清野眼神莫名:“你坐了多久?”
鹿悠悠摇头,她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五点半。”
顾清野无奈叹气,她该不会一直坐这没动吧?
鹿悠悠也很诧异,她竟然写了快六个小时。
桌上的稿纸已经堆了厚厚一摞,这是一下午的战果。
“没有人催你,不必这么赶。”
鹿悠悠终于缓过来了,活动着手臂和脖子,又发现尾椎骨也疼。
“写着写着就忘了,没注意时间。”
她想揉一揉屁股,但面前杵着一个人,她下不去手。
顾清野虽然不是医生,但对于跌打损伤也算半个行家,一看鹿悠悠的样子就知道她哪不舒服。
他抿唇轻笑,转过身去:“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做饭。”
鹿悠悠呲牙咧嘴地安抚痛处,一瘸一拐到门边,发现院子里多了个拖车。
“你把砖拉回来了?!”
鹿悠悠感觉她每天都在体会什么是“雷厉风行”。
“今天晚上应该能盖好,再晾三五天,这几天委屈你了。”
顾清野的语气好像真的觉得她受了很大委屈。
鹿悠悠马上摆手:“没有没有,不委屈,我要是委屈,别人的日子都不用过了。”
说着,她走进厨房拿出熟悉的瓦罐,笑着看他。
“盖房子也不用急,慢慢来就是,总不能一边补身体一边加班熬夜吧。”
顾清野点点头没说话,还是决定尽快盖好。
鹿悠悠抱着罐子琢磨今天的“每日例汤”,脚边又多了个铁皮罐。
她欣喜地抬头:“你连炉子也弄回来了?”
顾清野笑道:“我也没想到后勤部有这个东西,就要了一个。”
炉子黑漆漆的,有些旧,拍一拍还掉灰,但鹿悠悠爱不释手。
昨天留了根排骨拿盐腌着,今天正好用上,再加上黄芪、枸杞和大枣,浓浓的香气从屋檐下传来。
顾清野一抬眼就能看到鹿悠悠被热气熏得脸色微红,依然守在炉边。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热流在心口滚动着,他决定了,今晚一定要把浴室盖起来。
“这个汤补气养血、滋补肝肾,还能抗疲劳,你尝尝!”
鹿悠悠托着下巴,满眼期待,仿佛看着一棵苍天大树长出新芽。
以前怎么没发现养成游戏能让人身心愉悦,这种快乐花钱都买不着啊!
婚后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鹿悠悠偶尔和赵婉李三花结伴上山,剩下的时间全部投入到书上。
看着桌上厚厚一沓书稿,鹿悠悠都不敢相信这是她二十多天的成果。
顾清野进屋就见鹿悠悠坐那发呆,还以为她写得不顺。
“陪你出去走走?换个思路说不定有用。”
鹿悠悠转过头,呆愣愣地,好像还是没能回神。
“不用换,我写完了。”
顾清野虽然表情没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秒他心里有多震撼。
这不是一篇文稿,也不是单薄的文件纲要,这是完完整整的一本书。
鹿悠悠长长出了一口气,把稿纸递给顾清野。
“替我交给周班长吧,等他看过之后再详细讨论。”
她打了个哈欠,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我要睡觉了,睡一整天,没事别喊我,有事最好也别喊我。”
走到房门口她忽然想起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眯着眼睛说:“炉子上还有天麻黄精炖鸡,你别忘了喝。”
顾清野就听她一样一样嘱咐,然后飘乎地进了卧室,直直扑在床上。
他随手翻开一页,娟秀的字迹就像专门誊写过一样,但他很清楚,鹿悠悠只写了一次。
家里没有文件袋,顾清野就用报纸把文稿仔细包好。
女孩已经沉入梦乡,脸压在胳膊上挤出一小团,就像白嫩嫩的汤圆,散发着诱人的香甜。
顾清野帮她脱了鞋,正要把被子盖上,结果毛巾被的一角被她压在肩膀下面。
他的拳头紧了又松,最后略显僵硬地穿过鹿悠悠的颈窝,一只手圈着她,另一只手抖开被子轻轻盖上。
一番动作下来,他的额头上已然多了层细密的汗。
床头柜上,小灰灰从顾清野进房间就仰起脑袋,眼睛一直随着他的动作左右转,好像一个小监工。
小灰灰嘴巴才张开一个小缝,顾清野就以闪电般的速度捏住,食指抵唇示意它噤声。
小灰灰翻了个白眼,但受限于身体构造,顾清野根本看不懂。
它是那么不懂事的鹰吗?!
鹿悠悠忘了放饭它都没叫,张嘴只是示意头号苦力晚餐时间到,结果他一口黑锅扣下来,小灰灰只恨自己不会说人话。
它忿忿地叨了顾清野一下,当然只用了五成力,肚子还饿着,苦力不能有事。
它用完好的半边翅膀拍拍肚子,隔了几秒又拍一下。
顾清野本来是不懂的,奈何小灰灰动作太传神。
他嘴角勾了勾,也惊讶于这只鹰的聪明。
动物随主人,明明是只野生雏鹰,这种机灵程度已经不比军犬差多少了。
小东西一向对他爱搭不理,现在倒是知道有求于人。
很快晚餐上桌,小灰灰吃得不情不愿,咬一口瞪顾清野一下。
要不是它亲爱的妈妈睡着了,它又怎么会沦落到吃蚂蚱。
屋子里香气弥漫,顾清野面前放着一碗澄黄透亮的鸡汤。
尝了一口,依然是难得的好味道。
鹿悠悠似乎在寻宝上别有天赋,每次上山都能带回来一堆他听过的、没听过的药材。
当归、天麻、三七、附子、黄精……
鹿悠悠当真践行了自己的诺言,日日不重样。
顾清野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身体这么好过,甚至有点好过头了。
每天清晨的升旗仪式比过去多出整整一倍的时间。
等等!
该不会,鹿悠悠以为他和顾书臣一样……
顾清野脑子里的弦差点崩断。
他低下头,目光凝重,只觉得白生生的天麻好像鹿悠悠的脸,皱巴巴的黄精就像她拧成一团的眉心。
碗里装的不再是汤,而是新婚妻子对丈夫身残志坚的怜悯。
顾清野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