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脑子的六妹已经一屁股坐到座位上，张老四目睹身形挺拔的三哥，视线跳过他，朝那边了了一眼。
尽管他的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浑身气势依旧威严，却并不像平时那么沉稳。
人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张老四愣怔了三秒，他很快发现了三哥眼中复杂的情绪波动，内心巨震，男人最懂男人。
眼底压抑下来的，是相见恨晚的悔意。
他愣愣地听着三哥声音很平静地说：“就在这里吃。”
看着他昂首阔步走向窗边。
张老四神色几经变换，赶紧把妻儿叫回来，目光快速扫了那边一眼。
只是一个背影，就足够引人无限遐想，仿佛是从月色中走出来的美人，温柔又飘渺。
张老四进门第一眼其中就已经认出了，这是去年闹得村里村外沸沸扬扬的女知青，村里至今都还有人在说起她。
去年过节，他也是听说村里来了一个啥活也不会干的美娇娇，慕名去看过。
确实漂亮。
村里一群糙老爷们都在感叹这要是娶回家当媳妇，做梦都会笑醒，吃喝拉撒都要在床上。
张老四一瞬间心中也有那么一点遗憾。
但只是一瞬间的遗憾，转眼就消散了。他野心极大，对于物质和金钱有着强烈的追求欲望。
作为家中排行老四的成员，他没有享受到多大的优待。父母总是偏向于大哥二哥。
七岁吃着三哥挖回来的野菜树根，他就发过誓，以后要顿顿吃上大米饭。
他跟这群目光短浅只会种地干苦力活的糙老爷们区别是——他有一个当上军官的亲哥。
所以他才能吃上商品粮。
光吃上不够，他要吃好，吃饱，吃一辈子。
因此，他娶媳妇不看相貌，看的是家庭条件。
赵秋玲丑归丑，却有一个当领导干部的父亲，两个有本事有出息的哥哥。
张老四享受着岳家的助力，在机械厂混得风生水起。
他很精明很势利，且有远见，最会规避风险。兔子不吃窝边草，外面的野食够他吃了。
他绝不会为了一朵漂亮的花犯糊涂，放弃外面的花园。
张老四向来最敬重三哥，因为他有今天，离不开三哥的身份地位帮助。以后同样也离不开三哥。
水涨则船高。
张老四对底下的弟弟妹妹也有打算，五弟大学毕业不进厂从政，六妹高中毕业，他会想办法让她嫁进领导干部子弟家庭里去。
他没少对二人循循善诱，五弟呆，没心眼倒是听话。六妹没脑子也不听话，虚荣爱炫耀，专注吃穿跟人攀比。
她这性子必须得压一压，吃些苦头，才好管控。不然嫁出去也是个没用的东西，只会拖家里人后腿。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三哥！
……
裴明谦拳头早已松开，步履稳健地走到座位前，转身，坐下。
正好是反方向，背对着背，谁也看不见谁。
他不想走。
只想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即使是无法触碰。
结束了一段错误的婚姻后，他第一时间选择回到老家，寻找真正的岁岁。
韩娇娇在临死前说了很多疯言疯语，站在监察室门外的裴明谦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很多事。
他知道这很荒唐，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他梦中的一切都似曾相识，就像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调查人员已经秘密彻查过韩娇娇，调查结果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从文件上推测出了岁岁的真实身份……
没人知道他内心经过怎样的挣扎、撕扯，昼夜颠倒，作息乱套，甚至一度只想沉溺在梦境中。
他放不下。
她本该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
却因为一个外来者的介入，他和她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命运，成了如今这样。
他还是有机会挽回的。
因为她本性自私势利，头脑虽然愚笨，却很会审时度势，权衡利弊，做出最利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