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
“宝珠妹子。”王氏躺在床上，只余半条命，五感并不灵敏，好半天才听闻动静，抬眼望过来，见是她，有气无力的唤一声，随即眼圈一红，眼泪刷的一下就滚落下来。
许宝珠学的是药理，但实习时，因为人手不过，曾被调过去产科部门帮过手，见过不少的孕妇，可没一个像此刻的人给她的震撼大。
眼前的王氏，好像不是个人了，只是一台送货的机器，她拼命的掉着一口气，只是因为生产的任务未完成……
“我怕是不行了。”
她虚弱的抬眼看向窗外，道：“他们，他们都想我死，她们只想要这个孩子。”
“不会的，相信我，嫂子。”许宝珠握住她的手，承诺一般的语气坚定，“我会帮你的。”
王氏身体太虚了，身下还一直在失血，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
许宝珠从荷包中掏出一个小木罐子，取出两粒药丸，混着水给她吞下。
“这是我自己制的药，止血的，还有一点麻醉作用。”许宝珠也不管她听进去了还是没听，兀自解释，然后对许老太太吩咐道：“奶奶，你让人再去帮我打一盆热水过来。”
“好。”
许老太太端着木盆走出去。
屋里剩了她二人，许宝珠哄着王氏将气息平稳下来，这才留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眼下的条件实在艰苦，除了一盆刚端出去的血水，也就一支用来剪脐带的剪刀，一个炭火盆，还有部分的草木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在这种条件下，她强行为人做刨腹产的话……
许宝珠有些迟疑了。
“啊！”王氏疼痛的喊出声，嘴上的木棒被她咬出了一个深深的印子。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向来寡言少语的人此刻不管不顾的哀嚎起来。
这里只有你了，真的只有你能帮她，得镇定些！
许宝珠拍了拍脸，努力叫自己不要慌张，坐到床边，再次握住王氏的手，“嫂子，听我说，放轻松些。”
王氏似懂非懂的点头，目光涣散。
“来，跟着我的节奏，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再吸气！”
终于，在她有节奏的引领下，王氏渐渐安静下来，呼吸又一次恢复平稳。
许宝珠松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周围环境。
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将一旁用来剪脐带的剪子拿起来，在一旁的炭炉子上来回烧着。
眼见着差不多了，走到床前，擦了一把王氏额上的汗，对她解释道：“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再拖下去的话，大人孩子都会有危险，所以我只能用旁的法子。”
怕她不放心，许宝珠又道：“我会尽力保证你和孩子的安全的。”
王氏点点头：“嗯，我信你。”
……
油灯摇曳。
许宝珠将血被揭开……
“丫头。”许老太太从外间走了进来，手里还多了一个小木箱。
许宝珠又惊又喜，“怎么会……”
许老太太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道：“允哥儿带来的。”
她小木箱递到许宝珠跟前，帮着打开。
上边各种止血养气的药，还有各种医用的针和线，还有刮骨治疗的刀。
……
“杀人啦，杀人啦，许宝珠这个扫把星又杀人啦！”
焦春娥的嚎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很快门被撞开，大伯娘刘氏，还有村里一些经验的妇人都闯了进来。
许宝珠手上的刀，还在王氏的肚皮上，伤口处的血，滋滋滋往外冒。
刘氏大步过来，“啪”的一巴掌甩在许宝珠身上，骂道：“你个黑心肝的丫头，素日里克这个克那个不说，如今连个未出世的小儿都不放过！”
许宝珠没心思跟她们解释，对许老太太道：“奶奶，麻烦你请她们出去，我需要安静。”
“你还敢指使你奶奶，叫我们出去，简直反了，我们出去，然后好让你动手害了我的孙子吗！”
刘氏又欲动手，许老太太挡在许宝珠身前，“我相信宝丫头不会害人的，都给我出去！”
“你说不会就不会啊！”刘氏半点没被说动，还目无长辈的骂道：“你个死老太婆，和你这扫把星的孙女儿一样，都不安好心！”
许老太太气得身子直发颤，差点晕倒过去。
朱允一直在外间等着，这会儿听到动静，意识到情况不对，赶忙闯进来。
“反了反了，夭折呦，男人都跑进来了，晦气晦气，我这孙儿怕是危咯。”
朱允一脸黑沉，目光淡然的扫了榻上的几人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许宝珠侧头看向他，没有说话。
“出去！”朱允大步上前，拦住刘氏等人。
“你什么东西，还敢吓唬我！”刘氏双手叉腰，趾高气昂道。
聒噪的声音让许宝珠心烦意乱的，她不由皱紧了眉，见状，朱允再一次喝道：“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这书生发了狠的样子还挺吓人，几个妇人本来欲说话的，这会儿都悻悻闭嘴，脚步不自觉往门外去，刘氏看她们一走，自己气势弱了下来，丢下一句话：“你给我等着，要我的孙儿出什么事，我找你赔命！”
便也快步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外间响起来刘氏的辱骂声，不过不是骂她的，而是骂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的。
说他们懦弱无能，看着自己的媳妇被外人欺负，许大山辩解道：“不是你们女人说的，男人不能进去，见了血，可是要倒霉的。”
刘氏听了这话，冷静下来了一些，又开始对着里屋的许宝珠破口大骂起来。
“天杀的，没良心啊，害人不浅呐，连大肚婆都不放过。”
“老天爷啊，你没长眼睛呐，这种恶人，你还不赶紧收了她，让她一直在这儿祸害人间！”
在她一声又一声的激情谩骂中，屋内，孩子的啼哭声响了起来。
“怎么会？”刘氏怔住，面上震惊又尴尬。
屋里。
王氏听到这嘹亮的哭声，心终于放松下来，彻底昏厥过去。
“丫头，这……”
许宝珠探了一番，道：“放心吧，嫂子就是太虚了，待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许老太太闻声松了一口气，看向许宝珠。
她细细地打量着这个人……
不一样了。
真的完全不一样了。
还有她刚才所用的法子……
简直是惊世骇俗，闻所未闻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