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怀着满腹疑惑回了畅心堂,心里始终在琢磨二叔的话。
进了前院内室,安顺捧上热茶,又提醒道:“三爷,表姑娘今日宿在咱们这了。”
谢珩眉头一皱,“表妹怎么会在这?”
安顺:“先前大夫人送过来的,姑老爷和姑太太走的时候也没带上,咱们夫人就收拾了东厢房,让其歇睡下。”
谢珩不再多说,折腾到现在,也没什么再去后院的心思,盥洗后自己就在前院歇下了,次日依旧是正常当值。
……
次日一早,秦氏懒洋洋的、浑身无力,早饭也吃不下;请了太医来看,只说是大动肝火所致,只需好生静养即可,切不可再急火攻心。
裴氏和谭氏两个儿媳妇寸步不离侍奉汤药,这么衣不解带的伺候了两日,秦氏气色渐渐好转,说话中气足了,眼睛也再度澄亮,也算是好了。
薛氏赶在午饭前,让厨房用上等野山参炖了乳鸽;乔乔也亲手做了几道好克化的点心,妯娌二人一同在寿安堂伺候汤羹。
儿媳妇和孙媳妇都孝顺,秦氏心情大好,多喝了半碗汤。
赞道:“难为你们都有心,这几日你们婆婆也辛苦伺候,我这好了,你们也快回去歇着。”
裴氏笑道:“到底也没累着什么,再陪老太太说说话是正经。”
秦氏道:“也好,正巧我还有个事想同你们大伙商议。”
“十九是珩哥儿媳妇的生辰,新媳妇第一次在咱家过年,这孩子又是个懂事招人疼的,咱们必是要替她好生热闹一番才是。”
乔乔笑道:“到底是老太太疼我。”
薛氏就也道:“这有何难?明儿个请戏摆酒,阖府上下给三夫人拜寿,热闹一日也就是了。”
秦氏:“不必动官中的钱,一切花销由我手里出。”
薛氏笑道:“弟妹虽说是崔家姑娘,却也实打实是老太太、太太跟前看大的,情分不一样,老太太偏疼也是该的;可咱们家大业大的,还不拘这几十两银子的花销;老太太若定要出钱,不妨好生赏赐弟妹个吉利物是正经。”
秦氏就笑道:“琛哥儿媳妇这么一说,我倒想了起来;我那屋里,有两尊开过光的送子观音,正经该你们妯娌一人一个才是。”
“送子”二字,羞红了妯娌俩的脸。
薛氏:“老太太定是好了无疑,都有闲心闲情打趣我和弟妹了!”
这话说得屋内众人都笑了,独谭氏心中不是滋味。
两尊送子观音,都给了长房的孙媳妇,难道璟哥儿媳妇是个透明人不成?
秦氏也知道一碗水端平的道理,就又道:“另还有两条百子千孙的绫罗蚕丝被,给璟哥儿媳妇一条,另一个,老二家的先收着,将来留给瑞哥儿媳妇。”
“至于珩哥儿媳妇的生辰礼,我另有东西给!”
谭氏这才笑了,忙哎着答应下。
再说谢珩,年节过后,卫所的士兵都因过年的喜庆热闹松散了不少,冷不丁再回到冷冰冰的卫所,不少人不大适应,甚至还有抱怨不满的,连带着做事也懒懒散散。
谢珩忙着肃正风气,训练士兵;连着几日都宿在卫所。
……
转眼到了正月十九,家中女眷一应聚在花厅,薛氏办得十分热闹,不仅有戏文,还有杂耍说书,只看众人想什么玩便取什么。
秦氏命几个孙女和家下婆子丫鬟们都来给乔乔拜寿;
因乔乔自嫁进谢府,最是个和气良善之辈,平辈的姑嫂妯娌喜她和睦亲密,底下丫鬟婆子感念其素日怜贫惜弱,难道今儿个赶上三夫人的好日子,众人便都来拜寿、凑趣儿说吉祥话。
明英等人也忙来敬酒,乔乔不胜酒力,一人处喝了一口也就罢了。
秦氏也道:“只是凑趣,别真灌醉了你嫂子。”
众姊妹笑称是。
吃过酒席,席面撤去,又摆了各色瓜果干果,台下的小厮也将戏本递了上来。
秦氏执意命乔乔先点,乔乔让了两次,秦氏也不肯依,“今日是你的日子,就该你点,再推诿,我可生气了!”
乔乔就点了一出《荆钗记》,众人看了都觉得有趣。
众人听过戏后,又听说书,直闹到未时初,见秦氏乏了,才各自散去。
乔乔今日被敬了不少酒,碍于情面,她都喝了,这会子脸颊红扑扑的,眼睛都饧了。
薛氏哭笑不得,怜爱的摸了摸其发髻,吩咐周嬷嬷,“你们夫人醉了,快扶她回去睡吧,记得千万喝碗醒酒汤,否则明日起了要头疼的。”
周嬷嬷并秋荷秋香搀着人回了畅心堂,喂过醒酒汤,又好生的净面擦身漱口,一切都理干净了,乔乔头一栽、倒在床上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入夜,也不曾见到谢珩回府的身影。
再次睁眼,乔乔是被饿醒的;好在周嬷嬷早有准备,见人醒了,端来了红枣粥和几样小菜。
“席上夫人只顾着玩,哪里好生吃什么,这会肯定是饿了。”
乔乔尚存酒意,呆呆憨憨的娇笑道:“还是嬷嬷最好了。”
端着碗,乔乔慢吞吞的喝粥,周嬷嬷脸色却不好看。
“外头天色都黑了,三爷连个人影都不见!”
乔乔不假思索,随口道:“许是卫所的事多,他那人做事较真,不肯含糊;忙起来不分日夜也是有的。”
周嬷嬷不满道:“别的时候也就罢了,今日可是您的生辰,他这个做丈夫的,竟是丝毫不记得的样子,这像话吗?”
乔乔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公务要紧,再说,今日有嫂子她们陪我、我就过得很开心了啊,他在不在的,有什么要紧?”
“横竖他在,也是那张冷冰冰的脸,有什么意思?”
周嬷嬷惊讶地合不拢嘴,“夫人不是说反话呢吧?”
乔乔眨巴着大眼睛,“没有啊。”
周嬷嬷:“那您怎么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小姑娘一脸单纯反问。
周嬷嬷一噎,“……自然是因为您的丈夫忘了您的生辰,而且还在您生辰这日夜不归宿,一点也不记着您。”
乔乔抬起眼,“嬷嬷,他可是不务正业寻花问柳去了?”
周嬷嬷摇头。
乔乔:“那他又可是那朝三暮四不分好赖的人?”
周嬷嬷再度摇头。
乔乔最后问:“三爷又可算勤勉上进、年轻有为?”
周嬷嬷点头。
“那不就行了,他一没有做什么天理难容的事,二没有眠花卧柳坏我颜面,我有何理由生气?”
周嬷嬷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话听着处处有理,且十分宽厚大度、是再贤妻不过的人才能说出的话。
却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