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徐徐,如轻纱般拂过徽山脚下那处静谧的小院。
小院饱经风霜,格外破旧,那一道道深深浅浅的裂痕,是岁月留下的印记
此刻,一名女子端着木盆,从院中缓缓而出,木盆里装满了衣物。
她一袭靛青色衣裙,虽衣裙破旧,裙摆处还有细微磨损,却难掩其风姿绰约,宛如画中走出的人儿。
河边两三个浆洗的妇人,见她过来,纷纷挪开了地方,嫌弃之意溢于言表,嘴里还嘟囔着,“真是晦气!”
舒玉低垂着眼帘,状似未觉,自从相公不幸离世,她已经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目光。
她找了块有石头的地方,把盆子放下,衣物用水浸湿了后,把衣服铺在石头上,用木棒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
眼神平淡无波。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静了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和水流的潺潺声。
过了许久,一道细细软软的女音,传到舒玉耳中:“娘,吃饭了。”
刚好浆洗完衣物的舒玉,端起木盆连忙回了家。
吃了午食,母女两人往城里赶去,她们要把绣的帕子,拿去绣楼去买。
金缕楼是北辰最负盛名的绣楼,价格相对公道,母女俩不做他想,直奔金缕楼而去。
卖了帕子,又买了些丝线回去,两人靠着针线活来维持一部分生计。
天色不知何时阴沉起来,很快,细密的雨丝如轻纱般笼罩着天空。
随着雨越来越大,道路被雨水浸润得湿滑,已走出城的母女俩不得不找了个破旧的亭子避雨。
舒玉拿出手帕为女儿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宁婉也取出自己的手帕,为母亲擦拭,母女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虽然贫苦,可只要两人在一起,就是好的。
眼瞧着,天色越来越暗,雨水依旧不停的下,她们不得不冒雨前行。
裙摆被泥土沾染的脏乱不堪,淋成落汤鸡似的母女两人,终于隐隐约约看到村子里的灯火。
道路湿滑,两人彼此搀扶着,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
突然,舒玉一个踉跄,她的脚踝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她大惊失色,嘴唇剧烈抖动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娘,怎么了?”
宁婉紧紧扶住母亲的身子。
“救我~”冰凉的男音乍然响起,如暗夜里的鬼魅。
“娘!”宁婉吓得尖叫出声。
“别怕,娘在。”
舒玉安抚着女儿,颤抖着抖了抖腿,可脚腕的束缚怎么也挣脱不掉。
满心恐惧的宁婉,忍着害怕,连忙蹲下身子,想要帮母亲。
————
大雨过后,天色已然放晴。
木头散发出的腐败味道,充斥着破旧的房间。
年约三十多岁的男子躺在破木板上。
他身着锦袍,五官俊朗,两道浓眉如利剑般斜插入鬓,透着一股子威严,因为受伤的缘故,面色苍白无血色,却依旧掩盖不了他不俗的风姿。
“吱呀”
破败的木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萧奕眼皮轻颤,伤口处传来的剧烈疼痛,犹如无数只小虫在啃噬着他的神经,让他皱起眉头,他费力睁开双眼,快速扫了眼周围。
破洞的屋子,木柴整齐地摆放着,破败又凌乱。
被如此对待的萧奕,心底滋生了强烈的杀意。
他望向来人,目光警惕,还夹杂着令人胆寒的冷冽。
“你醒了!”
女子声音温软,
穿着青色棉布衣裙,面容白皙似美玉,眉毛弯弯似柳叶,灵动的不似真人。
真是一副好皮囊。
萧奕微微眯起双眸。
回想当时的触感,那细细的脚腕,应是面前女子所有,想来他是被这女子所救。
舒玉见他醒来,心中稍安,却又因他凌厉的目光而心生怯意,小声的问:“你好些了吗?”
萧奕暗自思量,这柔弱女子,或许是看他穿着富有,而有所图谋,亦或是看他长相出众,有所图谋……
但如今他有伤在身,不管如何,也只能在此地等下属寻来。
想到此,他脸色稍霁,沉声:“是姑娘救了我?”
舒玉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夫家姓宁。”她女儿都那么大了,哪还能称得上姑娘呢。
萧奕这才注意到她的发髻,没成想……竟是个妇人。
他动了动身子,想起身,一阵强烈的眩晕猛地袭来,萧奕双眼沉重地阖上,再一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却是吓到了舒玉,她惊恐的睁大眸子,她把人吓死了?
“娘,他醒了没?”
宁婉也跟来了柴房。
舒玉抓住女儿的手,神色慌乱,
“婉儿,他好似…好似死了,这可怎么是好。”
舒玉后悔极了,昨日就不该一时心软把男人拖回家的,可当时他死死地攥着她的脚腕,怎么都不松开,
而她又担心他死在家门口会招来祸事。
宁婉听闻母亲的话,心中一惊,死了?她强忍着内心恐惧,凑上前去,哆哆嗦嗦地探了探男人的鼻息。
当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息时,她眼中闪过惊喜,“娘,没死,还有气儿呢!”
母女俩对视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
———
“娘,我掰开他的嘴,你快点喂。”
宁婉边说边动手,让母亲给他喂汤药,不能让他死在家里。
她们是没多余的钱给他买药的,但家中有自己采摘来卖的草药,品相不好的卖不出去,就留下来自己用。
放肆!
萧奕眼皮沉重的睁不开,感官却能清晰感觉到一切。
他的嘴巴被粗鲁地掰开,这让萧奕愤怒不已,他何等身份,即便是稚童时期,也从未有人敢如此待他。
他心底升起前所未有的屈辱感,但身体的虚弱让他只能任人摆布。
草药的苦涩味道在嘴巴中弥漫开来,萧奕从没有喝过如此难以下咽的苦药。
宁婉见草药灌了进去,心中稍安。
舒玉一边喂着,一边自顾自地说:“咽下去才能好。”声音轻柔无比,仿佛春风拂面。
听着女人的话,鼻腔袭来阵阵香气,不知是香脂味道还是……女人的体香。
怒意无声无息消散了大半。
萧奕想,罢了!
终归是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