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本能地想要否认,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陆总,您大可不必幸灾乐祸。毕竟眼下咱们两个的关系,我要真有个好歹,估计你就得顶着狗头过一辈子了。”
于是,他立马不笑了。
自爷爷走后,我便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今晚有事发生。
“你怎么不去休息?”我问陆行川。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不太好的直觉。”他说。
院子里,隐约传来飞鸟煽动翅膀的声音,起先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很快,风声越来越大,动静也越来越清晰。
陆行川也察觉到了异样,我们两个同时起身。开门的瞬间,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同时夹带着一股浓烈的潮湿气息。这不是自然的夏夜凉意,而是一种来自深渊的潮湿诡异气息。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感觉进了常年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呼吸都因此变得沉重而压抑!
此时明月当空,屋顶上、院子里、树枝上,全都歇满了密密麻麻的乌鸦。它们黑压压地聚集成群,仿佛要将整个院子吞噬掉!
虽然我也曾见证过不少怪异景象,但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乌鸦。
“宋引棠,你这是捅了多大的篓子啊!”陆行川震惊道。
“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时候就不要落井下石了吧?”我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在阴阳绣里,乌鸦通常被视为冥界的守护者。据说它们的眼睛能够穿透生死界限,看到人类无法触及的幽暗世界。它们是死亡的预兆,也是灵魂的引路人。
眼前这些乌鸦,体形比我见过的要大得多,而且它们的眼睛里,还隐约闪烁着红色火焰,乌亮的墨色羽毛,每一根都泛着耀眼的灵光!
月神鸦,二十年来我只在传说中听过它们的名字。这些暗夜使者来自幽冥界的深渊,它们吸收了使者的怨恨和执念,并将能量转化为自身所用。每当有残魂在人间徘徊不肯离去时,它们便会作为引渡者结群而至。
鸦群静静地注视着我们,宛如深不见底的黑洞,冷冰冰地无爱无憎。
陆行川想必也被这场景吓到了,他下意识地往我这边靠拢。
就在这时,一只比其他乌鸦都要大的巨型飞鸟从空中俯冲而来,它动作迅猛,翅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闪电般的轨迹。
院子里所有的乌鸦,都识趣地为它让路。
这只大鸟落地的瞬间,羽毛居然化成了一件黑色长袍,逐渐收拢的双翅,也变成了人类的双臂。乌鸦头上的羽毛逐渐褪去,在我们的注视下变成了气质阴柔的男人。
他皮肤苍白几乎透明,但矛盾的是,嘴唇却呈现出诡异的鲜红色,如同刚刚涂抹了一层新鲜血液。他盯着我,眼神幽暗深邃,仿佛在审视我的灵魂……
整个院子,此时都被一股无形的恐怖力量笼罩着,静谧到令人发指。
男人盯着我看了许久,眉毛微微挑起。
“你,就是那个违背禁忌、擅自帮人纹身的阴阳绣师?”
尽管对方开口就罗列出了罪名,我却不想承认。
“我没做过,您认错人了。”
“宋引棠,二十岁,宋家十六代阴阳绣师传人,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女传人。燕京大学美术系大三学生,名下经营着一家纹身工作室,个性偏执狡猾,平日里对金钱方面很重视,社交能力较弱,私下不喜欢跟人往来,所以基本上没什么朋友……我说的对吗?”他懒洋洋地看着我,捻了捻手指上的羽毛并吹飞了它。
“对。”对方看来已经做了背调,我暂时无可辩驳。
“今天我为什么来找你吗?”他语气傲慢道。
“不清楚。”我镇定否认。
“好,既然这样,那我就明白告诉你,谢木兰是意识混沌之人,根本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你却违背行业禁忌帮她刺了毒阴纹,导致毒蜘蛛连杀两条性命,依照幽律,这笔血债应该由你来偿还。你,认罪么?”他微微眯起眼睛。
“我不认,是她主动来救我的,所以我才答应帮她纹身,我看她对答正常、眼神真诚、思维清晰,没有任何问题,谁说她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我说。
“果然性情狡猾,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既然这样,那我就成全你。”
黑衣男人潇洒地甩了一下袖子,竟将那女人凭空掳了过来。
谢木兰哪里见过这种情景,眼中立刻充满惊恐,吓得抱头蹲在地上,口中不住哇哇乱叫。
“谢木兰,谢木兰!”男人连唤两声,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宋引棠,这就是你所谓的对答正常、思维清晰?”他抬头看我,语气中透着一丝嗤笑。
我没理会,而是径直走到谢木兰身边,声音柔软地唤她的名字。
“木兰,木兰,你看看我。”
谢木兰身体僵住,试探性地抬起头来,然后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飞快躲到我身后。
“木兰,还记得我吗?”我微笑。
“嗯。”她用力点头。
“我是谁?”我问。
她看看陆行川,以及那个吸血鬼一样的男人,唯唯诺诺不敢发出声响。
“别怕,你的纹身还疼吗?”我问。
“不疼了。”她摇摇头说。
“那天,是我强迫你纹身的吗?”我又问。
“不是!是我自己要纹的。”谢木兰声音大了很多。
“可现在那个人却说,是我强迫你纹的……”
“坏人!他是坏人!你是好人!”她看向那男人,眼神瞬间尖锐了起来。
“坏人!”她重复道。
“这位先生,依我看她不仅思维清晰,就连判断能力也不差。其它时候我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谢木兰来找我纹身时,她神智绝对是清醒的。”我语气坚定道。
“你这女人还真能诡辩啊。”男人生气地眯起眼睛。
“这是事实,不是吗?”我反问。
“你真以为,我来找你,仅仅是因为谢木兰这一件事么?三个月前,你在燕大的宿舍里,做了什么,需要我来提醒么?”他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