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塔仍旧立在森林里的平地里,犹如个黑色的怪物潜在茂盛的丛林中。
但这怪物此时却被“拔了利爪”不能再对任何人或生物造成威胁。
祁原站在黑塔底下,正仰着头看着从塔侧冒出来的黑烟,那黑烟源源不断地从塔侧虫族出入的小洞中冒出来,大有不将塔内所有东西焚毁不罢休的意思。
“每次看到这场面,我只能叹一句,真美。”祁原笑着转过头朝也注视着塔上方的傅冗。
“嗯。”傅冗微微点了点头,但没有移开视线。
也不知过了多久,塔内虫子鸣叫的声音终于弱了下来,到最后四周都重归了一片死寂。
也就是在这时候,一个比普通虫族还要大上几倍的棕色虫从塔侧的黑烟里蹿了出来。
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它并没有像平常虫族一样张开双翅飞走,而是直直地掉了下来。
质量大的物体往往落地的速度很快,所以这边祁原刚掏出匕首,那母虫便落到了他们身边。
“你来还是我来?”祁原晃了晃反射银光的刀,朝人问了问。
傅冗看了看他因为劳累过度而旧伤复发的右手,接过了人手中的刀子,说:“我来。”
祁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无奈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捏着刀尖,将刀柄背对自己,递给了他。
傅冗接过七首,缓步朝倒在地上的雌虫走了过去。
棕色的巨虫痛苦地倒在地上,大根虫是因从高跌落的冲击齐齐地折了,只能无力地牵在虫腹上。
它的虫背后面长着一对纤细的透明翅膀,但显然那样的翅膀完全不能够支持它飞行的动作。
但它们并不是生来便没有了飞行能力,在虫族历史往前的几千年里,它们雌虫也能同普通出族一样自由地飞在空中,只是为了种群的延续,它们被半强制地关在了高高的黑塔里,被剥夺了自由的权利。
一个种族生来的本能便是将种族延续下去,为了能繁衍出更多的后代,它们放弃了对它们来说那些遥不可及的功能,自甘成为延续的工具。
傅冗轻轻地走到雌虫身旁,慢慢地蹲了下来。
他将刀刃对准了雌虫的虫腹,轻声地说了一声:“抱歉。”
雌虫也似是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低低地虫吟了一声,便闭上了它那黑漆漆的虫目。
很快,一道数据便随着风飘去了远方。
“叮咚,系统提示:您已成功推塔。”这边雌虫刚消散,系统提示音便响了起来。
紧接看便是一道道爆竹点燃划破天际,在空中炸开的声音。
“……”祁原望着在白日里绚烂绽放的烟花,半晌无言。
而傅冗此时则是脚步一顿,停在了祁原不远处。
等烟花放完,祁原才朝着人笑了笑:“这系统还怪有意思的哈。”
傅冗没有回什么,只是沉默地顺着话点了点头。
但还没过多久,系统又出来了:“场内所有虫族已清理完毕,请亲们同伙伴尽情愉快地玩耍吧!”
话刚说完,周围的环境便换了一个样子,原本一望无际的森林中平空多出了一块空地,而他们正站在这草地中央。
远处是浓绿的林海,而脚下却是翠色的草甸。
祁原四处环顾了一下,对人说:“还挺人性化。”傅冗则是望着远处的森林,淡淡地“嗯”了一声。金色的曦光映在碧绿的草地上,当亘古的风掠过草野时,便传来一阵沙沙声。
祁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间仿佛都充满了雨过青草的气息,他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只双手往头后交叉一叠,径直倒在了地上。
傅冗看见人如此洒脱狂野的动作,唇角竟抿起了个弧度,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问道:“不继续练了吗?”
“不练了,练不动啦。”祁原惬意地闭着眼,听到人这么问也没睁眼,只懒洋洋地随口答道。
傅冗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只跟着坐了下来。
蓝天下是碧绿的草叶,微风里是浮动的尘埃起起伏伏的林海。
两个青年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在旷古的草地上静静地休息着。
“诶,傅冗,你有没有觉得那森林看着很眼熟?祁原睁开一双眼,偏头问向身侧的男人。
阳光落在男人俊逸的眉眼上,此时他脱了军帽,露出来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从祁原的角度看去,他正好能看见他瘦削的下颌线。
傅冗听见询问,微微低下头看着他。
那双深如蓝海的眼睛又不偏不倚的撞进了他墨色的眼眸,映照出人出色的外表。
“嗯很像我们当初去演习的那一片。”傅冗重着眼睫,睫下是有些复杂的眼睛。
祁原望着那双蓝色的眼,突然从草地上坐了起来,对着傅冗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
傅冗安静地看着黑发青年,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讲着当年的往事。
阳光落在两个青年人身上,仿佛时间停留在了原地,没有过去半分。
阳光已经不是那个阳光了,但人还是当年的那个人,好像一点也没有变。
十二年前……
第一军校屹立在帝国已经有三百年之久,几乎每一代的军事精英都从这里毕业,并在军政场上扫出一片天地来,在这里聚集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新一代军政青年,在这里他们将度过他们一生中最难忘的六年。
而今天,第一军校迎来了两年一次的实战演习。
“祁老大!祁老大!我跟眼镜一组,你呢?你呢?”
一个红发的少年跑到一个黑发少年的旁边,气都还没喘匀便冲他喊道。
黑发少年一脸嫌弃地拍开了他凑进的脸,慢悠悠地对他说:“你口水都要喷我脸上了,离我远点。”
红色少年嘿嘿一笑,还是识相地将脸远离了他。
“眼镜呢?你不是和他一组吗?”少年看了看他身后,随口问了一句。
“他去理东西去了。”红毛回道。
黑发少年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诶,祁原,你别岔开话题了嘿,我刚还问你跟谁一组,你怎么还给我拐到别的地方去了,快说,你和谁一组?”红毛瞪起了眼,作出一副被人耍了的样子,要同黑发少年理论。
“你啊干脆别叫亚德,叫亚八婆好了,你这打听的劲要有一半使在你的成绩上,你也不至于被黑秃子骂得屁滚尿流了。”祁原笑了起来,笑得颇为张扬,说的却让听得人牙痒。
“亏我还叫你一句老大,有你这么损你兄弟的吗?”亚德猛得伸手勾住人的脖子,要好好修理人一番的样子。
祁原笑着接过人打来的一拳,同人打闹起来。
一个身影从两人身前经过,即使看到了两个少年打闹的一幕也丝毫没有半分的停留,只径直从他们身前走了过去。
“停停停……”祁原挡开亚德给他的一记勾拳,用手比了个停止的动作。
“怎么了?”亚德随即停了动作,将勾着人的胳膊拿了下来。
祁原没有说话,只将目光盯着一处,然后就没有移开过。
“那是谁?”他轻声问了一句亚德,但视线却没动亚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那少年身姿挺拔,身形修长,就如同立在风中的古木,什么也不能压弯他的骄傲一般。
亚德看着那身影,惊得睁大了眼,随后又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次,良久才大叫出声:“我靠!怎么是他?”
“‘他’是谁?”祁原转头便看到了他奇异的表情。
“你不认识?”亚德将头转了过来,看他的表情有些惊讶,“你被系里的人和他比了这么久,你跟我讲你不认识他?”
“我不看学校论坛。”祁原知道在论坛里,他被系里的某些人编排了,也知道他总被跟另一个人比,所以他并不看论坛,免得看到忍不住打人。
“他是傅冗啊!哥!你怎么能不认识他啊!哥,我的亲大哥呦!”亚德恨不得抓住人的肩膀将人左右摇晃,但他并没有那么做,因为他怕被打。
他不敢相信祁原竟然不认识那个人。
在论坛里,这两个人可是常年居于榜首的风云人物,甚至连军校安保处的大爷都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
他总能看到什么这次傅冗秀了全局指挥第一,那么祁原一定会争近身格斗第一,什么这次祁原考了远距射击第一,那么傅冗一定会拿古地球语考试第一。
在众人眼中他们总是在争第一和第二,每次的考试榜上的头两名也总是他们二人的名字,这很难让人不想到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
他每次看见傅冗,都会在旁边暗示祁原要不要把那人套个麻袋打了,还为祁原的无动于衷暗自气愤,但现在这人却告诉他,他压根不认识那人,这让他怎么整?
“傅冗?他就是傅冗啊……”祁原没理会亚德的独自苦恼,他只将视线又移回了那个眸色异于常人的少年,神色若有所思。
不远处的少年正点开了终端,在屏幕上点着什么。
由于终端的隐私保护功能,别人并不能看到他在看什么。
傅冗刚看完学校发来的分组情况,但他并不认识屏幕上显示的人。
按道理来说,一般的演习会将人分到熟人的身边,让两个相互认识的人进行任务,以避免演习中出现队友把队友抛弃了的情况。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认识那个人,甚至听也没听过。
他皱起了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在干什么?”祁原拍了拍仍在自我怀疑的亚德,问道。
“他在看终端。”亚德看了一眼那少年,认真地道。
“……”祁原嘴角抽了抽,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来,毕竟他说的是事实。
“你这不是废话吗?”祁原无语道。
亚德似乎也觉得自己说了些废话,笑着挠了挠他那红如烈焰的头发,才又道:“他应该是在找人,可能是队友吧,但我有点好奇谁是他的队友呢,是哪个倒霉蛋跟这个人一组啊?”
他像是来了兴趣伸着脑袋在四周左右地看。
“那就对了。”祁原推开在前面同个傻子一样左顾右盼的亚德,抬腿向那少年走去。
“诶,你干吗?人等他队友呢,你去干啥?你不等你队友了吗?这马上就要报到了啊!!”亚德在他后面一通瞎喊,但喊完又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缩了缩刚刚伸的老长的脖子,低声自语道:“不是吧,难不成他…”
另一边傅冗看了眼时间,准备将这种情况上报系统,让系统重新配一个队友。
但刚打开页面,他面前便出现了一个阴影。
“嗨,同学,你在等谁?”一道明朗的声音从他面前传来过来,这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让他听见。
他抬起眼,看到了一个与其声音相配的少年。
那少年正扬着一个笑,他生得也十分俊俏,五官鲜明凌厉,是古地球亚洲黑发黑眸中最出挑的那种,他的眉骨有些野,生来便是一副痞相。
“我在等人。”傅冗淡淡地回道,因为不认识这个黑发少年,所以他并没有说得很具体。
“谁啊?”祁原笑着往前凑了凑,让人不得不收起了终端屏幕。
“祁原。”他默了一会,万缓缓报出一个名字,想试探这人认不认识,好免了上报后重新匹配的麻烦。
“诶,我就是。”祁原应了一声。
“……”傅冗看着笑着的少年,良久未言。
祁原也没有说什么,只笑着注视着他。
傅冗抬手揉了揉眉心,才开口道:“那就走吧。”
他并不想询问人为什么不早点来找他,既然人都来了,还是早点进试场为好,他可不想因为迟到而让自己的期末成绩上打上一个大大的红叉。
“同学,你有没有觉得我很眼熟?”祁原笑着跟在快步往试场走的傅冗身旁,边走边同人讲。
但没等人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道:“我倒是觉得同学你长得很面善呢,毕竟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我一眼就找出了同学你,你说这是不是很有缘?”
“……”傅冗任人在他耳边念叨,但没有言语。
两个少年并排向着森林中去,阳光照得整片林子都暖融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