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家的武功秘籍当中,有一门轻功秘诀。几个月来,严笑卿虽只练了个皮毛,不敢说多么风驰电掣,但要瞒过戚巧还是不难的。
眼看严府的丫鬟将一碗掺了料的燕窝端进戚巧房中,严笑卿一路尾随至房外,身子轻贴,听到里头的戚巧问:“谁让你送来的?”
“回、回戚小姐的话,这是上好的血燕窝,是……四少爷命奴婢送来的。”丫鬟说话显然磕磕巴巴,明摆着要露馅。
四少爷?
严笑卿暗自冷笑,这严家何时竟也有四少爷了?
“严家还真是家大业大啊,连一个私生子都有血燕窝这样的好东西拿来送人。”戚巧也不知看出端倪了没有,说话间却带着一股饶有兴味的讽刺,“好了,东西放下,你下去吧。”
等丫鬟退下之后,严笑卿思忖片刻,故意在窗棂边上弄出点动静来。
“谁在外头鬼鬼祟祟?”戚巧果然立刻发现。
严笑卿于是大大方方敲了门:“戚小姐,是我。”
不过多时,门打开,戚巧站在门内,第一眼眼神明显是亮了起来,很快又恢复平静,身子侧倚着门框,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严笑卿没出声,看了眼里面放在桌上的那碗燕窝,明显还没动过。
戚巧注意到他的视线,微蹙了眉心道:“我哥都说了,你有恩于我,谢礼我们也已经送上,你大可不必再拿什么燕窝来讨好本小姐。严豫,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我管你那一日出手相助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本小姐不喜欢心思多的人。就算你对本小姐有什么想法,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份。有的事,不是你能肖想的。”
还真是半点都不拐弯抹角。
严笑卿觉得,但凡听到诸如此类的话,他早该彻底麻木了才对。
况且戚巧说的有所保留,相比他以前听过的,也算给他留了两分颜面。
然而等到戚巧说完,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竟真是肖想过的。
又有几个人能不肖想成为镇国大将军的妹婿,自此平步青云?
这是严笑卿第一次感受到。
自尊心受挫。
不过没关系,他不在乎。
最起码,眼下还不是他在乎这些没用的东西的时候。
“戚小姐。”严笑卿淡然地勾了勾唇角,“我只是想告诉你,那燕窝不是我送的。像我这样的卑贱之人,又怎能拿出血燕窝这样的珍贵之物。”
“哦?”戚巧这才拿正眼看严笑卿,“那你特意来告诉我这件事,莫不是这燕窝里掺了什么好东西?”
果然,方才那丫鬟冒冒失失的态度,已经引起戚巧的怀疑。
倘若严笑卿将知道的抖出来,严富和严杰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不过。
心思稍微一转,严笑卿道:“既不是我送的,我又怎会知道里头有没有掺什么东西?”
严富和严杰蠢笨如猪,自寻死路。
严笑卿又不蠢。
假如东窗事发,触怒了大将军,严家上上下下都不会有好下场。
到时候谁还会管他这个私生子是好意还是歹意?
他毕竟是严家的人。
——若他是好意,那么他出卖严家,定会被大将军所不耻。
——若他是歹意,那么他其心可诛,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不论何种结果,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可是,今晚既然来了,那就不能白来一趟,总得做些什么。
果然,戚巧如他所料那般,转身将那碗血燕窝端来,笑道:“既然如此,这燕窝也是上好的补品,本小姐赏你了。”
在戚巧兴味正浓的注视中,严笑卿毫不犹豫地接过那碗燕窝:“草民谢戚小姐赏赐。”
说完,一口气将燕窝喝得一滴不剩。
严笑卿端着空碗对戚巧笑了笑:“不打扰戚小姐休息了,草民告退。”
戚巧一脸怔然,眼中的震惊之色久久不能退去。
严笑卿只当看不见,拿着手中的空碗走了。
步下台阶之时,他分明听见戚巧有意唤他,不过声音又犹豫着没有发出来。
严笑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心中却半分高兴也无,一抹阴鸷狠戾悄然爬上眼底。
终有一日!
他咬了咬牙,没走几步便感觉到丹田处一团不寻常的燥热升起。
他只知道这燕窝里的药不可能要人性命,也隐约猜到这是什么药。
可猜到,和切身体会到完全是两码事。
一路跑回自己的小破屋,严笑卿只觉得身上像是起了大火。拎来屋外装满水的水桶,他刚打算给自己从头浇个透,忽然又想起什么。
于是按捺着满身燥热,将南宫寻给他的马褂脱了,玉佩摘了放到一边,这才高高举起水桶,站在菜地边上迎着春夜的冷风,彻彻底底让自己凉快了一回。
不料这药性霸道得很,不过片刻又卷土重来。
严笑卿只觉得头皮发丝都在往外冒出热气,脑子里胀得迷迷糊糊,像是炖了一锅黏粥。
无法之下,他只能又提来一桶水,继续往身上浇。
一桶又一桶,总是刚浇到身上的时候有片刻凉意,接着又比先前更加燥热难耐。
这燥热不单是身上,更像是毛茸茸的蜘蛛腿伸进他心里给他挠痒痒,结果越挠越痒。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显感觉到身体和意志正在逐渐脱离掌控。
莫名而剧烈的恐慌侵袭而来。
直到此刻,他已经意识到要如何才能缓解身上的苦楚。
可他真的很怕自己做错事,让人抓住把柄。
那样他就彻底完了。
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有人等不及要将他踩死。
他若是做错了一点,哪怕是一点点,等待他的只会是万劫不复。
拼着最后一丝清醒,严笑卿一头撞进屋中,搬了紫檀木桌堵住屋门。
耳中响起长长的嗡鸣声,脑子里一阵阵发麻,麻意汹涌犹如洪水,全部直冲腹下而去。
严笑卿粗气直喘,看到角落里随意扔着的绳子,不做他想便想将自己绑起来。
全然没有注意到床上那鼓起的一团,严笑卿蹲在角落双手抖得不成样子,绳子几次从手中滑脱,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他也根本听不见。
“严豫。”
直到这一声响起,他不可置信地缓缓扭过头,这才看到从床上坐起,揉着惺忪睡眼的南宫寻。
“你回来了。”南宫寻半闭着眼打了个呵欠,“你把桌子搬到门后做什么?”
严笑卿猛地睁大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眸像是连着熬了几个大夜,里头倒影着床上那个软软的,香喷喷的人。
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亦像是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祭品,严笑卿思绪全无,只是凭着本能扑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