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温瓷从手术台上救下来的老爷子,人称庄九爷。
是申城响当当的人物。
他年轻时,靠一把长刀大杀四方,创下了申城最大的帮会……青帮。
退位后,又在幕后当了多年的话事人。
是这几年身体不适,才彻底卸了职,在家颐养天年。
黄包车停在门口。
来接温瓷的,是去医院送礼的庄世昭和庄婉莹俩兄妹。
寒暄过后,他们引着温瓷进了门。
庄府是一座旧式园林。
绕过高耸的影壁墙,穿过窄窄的回廊,又走了一段路,才进主院。
这次宴请,庄九爷很重视。
亲自作陪。
在场的除了庄世昭和庄婉莹兄妹,还有庄九爷两个和温瓷同龄的孙辈,庄礼安和庄月安。
加上温瓷,一共六个人。
温瓷坐上宾位置。
她对面坐着的,就是她初出国门时的噩梦……
庄礼安。
庄礼安也认出了温瓷,片刻错愕后,脸上又恢复了绅士礼貌的笑。
和温瓷从前认识的魔鬼判若两人。
席间,庄家人千恩万谢。
温瓷被夸的心虚,推脱道:“诸位的夸奖我实在愧不敢当,我只是在尽医生的职责,你们要谢,更应该谢阮副院长。是她做好了一切,我就是锦上添花。”
庄九爷微微摇头。
虽已是花甲之年,语气里却依然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你不必谦虚,我刚醒那几日听院里医生说了,是你来了,才有的转机。”
庄世昭也道:“温医生放心,阮副院长那边我们也去谢过了。”
庄婉莹细心的给温瓷夹菜。
柔声开口:“温医生别客气,到了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多吃点儿。”
温瓷:“谢谢。”
眼尾余光瞥见庄礼安正盯着她看,眼底噙着的打量,不似好意。
温瓷一笑。
放下筷子,问庄婉莹:“请问,家里卫生间在哪儿?”
庄婉莹:“我陪你去吧。”
温瓷:“不太好意思,你帮我指一下就行。”
庄婉莹指给她。
温瓷起身:“抱歉,失陪片刻。”
她朝几人笑了笑,视线扫过庄礼安时,故意停顿了一瞬。
庄礼安顿觉不安。
温瓷慢腾腾去卫生间的路上,果然被追来的庄礼安拦住了。
离开长辈视线,庄礼安脸上哪还有半分绅士礼貌?
全是阴毒狠厉。
他恨恨的道:“没想到,你在国外几年,还真学了点儿东西。”
温瓷:“差点学不了。”
庄礼安威胁:“吃完饭赶紧走,以前在国外我能对你做那些,回到申城照样能做。”
温瓷莞尔。
笑着问:“庄少爷听过‘以彼之道,还施其身’这句话吗?”
庄礼安嗤之以鼻。
看温瓷的眼神带着猥琐:“温瓷,我还记得当年你跪在我面前,哭哭啼啼求我救你的样子。那破碎的模样,可真惹人心疼啊。”
“我听说你家破人亡了。”
“要不然,你还是跟了我吧,我不嫌弃你被那些人弄过。只要你听话懂事,我保证你衣食无忧。”
“是吗?”
“是吗?”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凛冽狎昵的男声,把温瓷的声音压了下去。
接着,军靴厚重的踏地声由远及近。
温瓷讶然。
吃惊的望着朝她走来的傅景淮:“你不是去驻地了吗?怎么在这儿?”
傅景淮没回答。
似笑非笑的看她:“怎么走到哪儿,都有人欺负你,你朝我开枪挥刀的本事呢?”
温瓷:“……”
明明是他来早了。
再晚来一会,她就欺负回去了。
与温瓷的惊讶不同,庄礼安脸上明显带了慌乱,说话都结巴了:“二少帅,你……你们认识?”
傅景淮勾唇:“比认识还要深一些。”
温瓷迟迟没回去。
庄婉莹找了来。
看到傅景淮,也很惊讶:“二少帅不是在前面和我大哥谈事儿,怎么来这边了?”
傅景淮一笑:“谈完了,来看看九爷。”
庄婉莹不好回绝傅景淮。
又不想让温瓷不舒服。
试探着问她:“要不,一起坐?”
傅景淮上前半步。
抬手,很自然的搂住了温瓷:“我和我夫人,确实应该坐一起。”
庄婉莹:“啊……”
自小学习礼仪的富家女,头一次放弃了表情管理。
更震惊的庄礼安。
下巴都掉了。
回到餐厅,傅景淮问了庄九爷身体近况。
庄九爷也寒暄了几句。
期间,庄婉莹让佣人在温瓷旁边加了椅子碗筷,大家一起坐了下来。
庄九爷道:“没想到,温医生是二少帅夫人,总督和二少帅可真是有眼光。”
傅景淮精致的脸上挂着客套的笑:“我也没想到,我夫人与九爷的长孙是旧识。”
庄礼安面色顿变。
庄九爷微讶,问庄礼安:“既然认识,刚才怎么没打招呼?”
庄礼安脸都白了。
支吾道:“阿爷,我……我和温医生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误会?”
众人费解。
傅景淮唇角又勾了勾,笑意不减:“我听着,可不像误会。庄少爷,用我把刚才听到的话,给九爷重复一遍吗?”
庄礼安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庄九爷也觉出不对了。
目光变得严厉,再问庄礼安:“到底怎么回事儿?”
长者嗓音威肃。
庄礼安膝盖一软,跪了下来:“阿爷,我,我……”
温瓷见状很是不屑。
当年庄礼安逼着她下跪求饶时,是多么的高高在上,原来他不用别人威胁,就能自己下跪。
傅景淮拉过她的手:“庄少爷不愿提,让我夫人说也行。”
庄礼安摇头:“不……”
“你闭嘴。”庄九爷打断他。
表态道:“温医生,你来说,倘若这小子以前做过错事,我绝不姑息。”
傅景淮拍拍她的手:“别怕,有什么说什么。”
傅景淮手掌很宽很暖。
令人莫名心安。
温瓷说起她在国外遇到庄礼安的事。
那时她初到国外,人地两生,通过别人介绍认识了庄礼安。
庄礼安和她一样来自申城,又年长她几岁,她觉得格外亲近。却不想,竟是噩梦的开始。
第二次见面,庄礼安就让她做他女朋友。
她不愿意。
庄礼安恼羞成怒,故意在那些白种人面前撒播她的谣言。
白种人开始霸凌她。
每次她被欺负完,庄礼安就会来问她,做不做他女朋友。
答应了,就救她。
甚至逼着她跪下求他。
她屡次拒绝。
更可恶的是,庄礼安告诉那些人,她可以卖,怂恿那些人强暴她。甚至趁她一个人在教室里,把那些人带了进去。
还锁了教室的门。
他说,既然不做他女朋友,就去做妓。
庄礼安咆哮:“你胡说!”
温瓷平静的道:“虽然远在国外,但这些事情想查,并不难。”
庄九爷深吸了口气。
压下胸中怒火,平和的对庄世昭道:“请家法。”
庄礼安慌了:“阿爷……”
如果温瓷只是“温医生”,这事儿或许有转圜的余地,但她还是“二少帅夫人”。
家法请上来。
是条三尺长,拇指粗的藤条。
庄九爷道:“按规矩,庄家男人犯事笞二十,今天我做主,笞三十。温医生你亲自动手吧。”
庄礼安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阿爷还是疼他的。
一个女人,能打多疼?
傅景淮挽袖子:“这种活就不辛苦夫人了,我来代劳。”
三十藤条,傅景淮打的庄礼安皮开肉绽。
几度昏死过去。
泼醒了,继续打。
庄老爷不吭声,没人敢求情。
三十鞭打完,庄礼安再度昏死,庄九爷叫人来把他抬走了。
客气过后,傅景淮带着温瓷离开。
上了车,傅景淮掏出巾帕,擦掉手心里的汗和血,问温瓷:“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温瓷疑惑。
他又问:“强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