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来深圳时,在一家电子厂上班。工厂有宿舍,环境还不错,但我睡眠浅,喜静。住了两个月宿舍,便去附近城中村,租了套一房一厅。
房东太太三十来岁,容貌一般,衣着也普通。但她个高,眼睛水汪汪的,凝眸时,像一泓清泉,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来此租房,源于朋友曹超推荐。
曹超是我同事,也是好兄弟,交情匪浅。我来深圳,就受他怂恿。
曹超再三强调,女房东人好,房子也靓,保证物超所值。
我信了他。
租房那天,下了点雨,我来出租楼,实地考察完,才给房东打电话,问房租多少。
房东太太声音细柔,没直接作答,只说:“上来看看,满意了,再谈其他。”
我问:“您在几号房,我来找您。”
她说:“别别,你就在原地,我马上下来。”
我倚在门口,一边打量楼下的环境,一边静静等待。
这时,远处走出一位女子,穿黄色连衣裙。她没带雨伞,以手掌当伞,遮挡雨水,其状甚是可爱。
正在发呆,有人喊我。
“帅哥,刚才是你打的电话吧。”说话者是个妇人,大约在打扫卫生,头发有些凌乱,左边肩膀的衣衫处,还打湿了一小块。
从她的衣装与神态看来,她不像富贵逼人的房东,更像一个普通打工者。
后来,熟悉了,我才知道,她只能算三手房东,经过层层转包,分到她手上的利润,已经不多。不过,相比于工厂工人,收入仍很可观。
打过招呼,对上了号,她笑盈盈地带我上楼,实地看房。房子有些老旧,没装电梯,楼道窄小,不过倒很干净。
她步态轻盈,在前方引路,我跟在她身后。我们之间,保持着两三个台阶的距离。
房东太太爱笑,上楼时,她不时发出咯咯的欢笑声。像银铃般的笑,悦耳动听。期间,她几次回头,眉眼愈发生动。
爱笑的女人,不管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我想,若是在此租房,天天与这样的房东见面,心情肯定会很愉悦。
我看的那套房,在三楼,很快就到了。房子虽然不算新,但坐北朝南,房型方正,阳台也大,视野开阔,通风透光。
唯一的遗憾,没有电梯,要爬楼。
不过,房东太太把这个劣势转变成了优势:“你们年轻人,天天坐在电脑桌前,劳心伤神,走走楼梯,多锻炼一下身体,还省下了去健身房的钱,多好啊。”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办公室,而不是厂里打螺丝?”
房东笑道:“看你言行举止就知道了,再说了,真是打螺丝怎会租一房一厅。”
我笑而不语。
女房东继续劝:“我这的住户,相处很融洽,大家像朋友一样,平时相约打平伙,或者你来我家串门,我去你家喝茶,都是很常见的事。如果你还没女朋友,说不定,还能在这找到梦中情人呢。”
对这套房子,我是欢喜的,但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鸡蛋里挑骨头,作势要压一些价格。
她依旧笑呵呵:“楼下,隔两条巷子,有一栋楼,那里的房租便宜,如果真为了省钱,可以去那边看看哦。”
我说:“好呀,谢谢。”
她很自信:“看你样子,就是个讲究人。我敢保证,你去那边看了,还会回我这来。”
与她相处才短短几分钟,我就感觉到了,她有一种特别的能力,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调动口头与身体语言,营造出一种很好的交流氛围,与你成为朋友。
我笑:“要是我没回来怎么办?”
她也笑:“要不要打个赌?”
我问:“好呀,赌什么?”
她没想到我有此一问,一时有些懵,想了一下,才说:“这样吧,如果你看了那家,再回我家来租房,我送你几盆多肉。怎么样?”
我对多肉没兴趣,但她讲得诚恳,便点头同意。
她说:“那好,就这样说定了,来,拉勾。”
这下,轮到我懵了,没料到,她如此天真烂漫,完全不像三十好几的女性。正犹豫着,她已经伸出小拇指。我只好伸出手去,盖了个印。
事情谈妥,房东太太送我下楼,她住二楼。
深圳的城中村,负责看房的房东,大部分都住二楼,方便。
下至二楼,我说:“算了,今天走累了,外面又下着雨,懒得再跑,就定你家好了。”
她说:“好呀,欢迎欢迎。”
倘若不看她本人,只听声音,以及那些神态动作,你会觉得,她正值二八年华,芳菲正好。
来到她家,她先给我倒了杯茶。茶还有些温热,只是没了茶香。我正好渴了,一口饮尽,端着杯子,左右摇荡。
她坐在桌前,填写租赁合同。写到一半,见我茶没了,又起身倒了一杯。这一次,我细啜慢饮,不时打量房间。
房东太太住的这套房,也是一房一厅,房型与我租的那套相同。
客厅里有桌椅沙发与电视,阳台上晾了条蓝色短裙,正随风轻轻起舞。
地上摆一层铁架,架子上端坐着各式多肉。
卧室的门虚掩着,透过那条缝隙,可以瞧见粉色的窗帘。
看了租房合同以及收款条,我才知道,她叫冬夏。此前,曹超只给了我地址和电话,没讲其他。
签了合同,她接到个电话,说的是方言,竟和我是同乡。
待她挂断电话,我用方言和她聊了几句,她很惊喜,说自打来了深圳,再没遇到讲方言的同乡。
办完租房手续,她加我微信,说:“咱们也算有缘,你别老板老板地叫,太别扭,我就一个跑腿的,算什么老板啊。”
我恭维说:“老板我也见过几个,但谦虚有礼的老板娘,倒第一回见。”
她笑得花枝乱颤:“你就别骂我了。这样好了,你就喊我冬姐,好么。”
我巴不得如此:“好呀,好呀,我没有姐姐,一直渴盼有个姐呢。”
她跟着乐:“那好,以后你有姐姐了。有什么事,就告诉姐,姐罩着你。”
我只当玩笑话,道了谢,接过钥匙,正要转身,她叫住我:“等等,还有一件事。”
我回头,看到她的罩杯,吊带滑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