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进来之时,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到了皇帝跟前,他这才跪下行礼道:“参见皇上。”
“起来吧,什么事?”景文帝开门见上问道。
陈清从衣袖中取出一封奏疏,抬起头正准备呈给景文帝,却瞧见了萧少钦和云姝正侍奉在景文帝一侧,他脸色微微暗沉了些,不过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戏谑的弧度:“陛下,这是今日老臣收到的奏疏,还请陛下过目。”
刘和接过奏疏,递到景文帝跟前。
景文帝颇有些不耐烦地打开一看,八字须跟着动了动。
“萧瀚升拥兵自重,未经上奏私自处理副将,意图不轨?”景文帝将奏疏之中的文字一一念了出来。
“不错,陛下,萧将军如今独揽兵权,野心膨胀,不得不防呐!”
说完,陈清还意味深长看了萧少钦一眼。
可萧少钦却根本没把陈清当一回事,甚至都没有抬头看陈清,只是在那自顾自研着墨。
“这奏疏是谁给阁老的?”景文帝放下奏疏,如此问道。
“是……是云州那边的人送过来的。”陈清以为景文帝是在怀疑这奏疏的真假,于是言辞凿凿道,“陛下放心,此人十分可信,云州那边,还望陛下小心才是!”
“来人!”景文帝呵斥一声,紧跟着梁泽就走了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
“将送这封奏疏之人拖下去,杖毙!”景文帝拍了拍案桌,道。
陈清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愣了愣,好久才跪下道:“陛下,这是为何?”
景文帝哼了一声,将手边的另一封奏折扔到了陈清面前,那便是昨夜送进来的萧瀚升的请罪书。
陈清一看,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陛下,这……”
“萧将军一心为国,那位胡副将本就该死,处理了胡副将之后,萧将军还特意八百里加急给朕送了这一封请罪书,直言自己先斩后奏,有违立法,请朕处置。陈阁老,你说说,那位给你送奏疏的人是不是该死?挑拨离间,想让朕错罚良臣,这等人,也能够得到阁老的重用?”
景文帝一番话劈头盖脸砸来,陈清只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他怎么没想到萧瀚升还有这一招!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陈清赶紧跪下认错:“皇上!都是老臣错信了奸佞!老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景文帝又哼了一声:“陈阁老最近,似乎老是犯错?不知道陈阁老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
陈清听完,惊骇万分:“陛下恕罪!老臣必当深刻反省!”
“朕可以恕你的罪,只是阁老若是再这么糊涂下去,不知道天下人是否愿意恕阁老的罪呢?”景文帝起身,叉着腰俯视着陈清,压迫感十足,“阁老也不必在朕面前惺惺作态了,还是回府好好思过吧。”
“是……”
陈清颤抖着磕了个头,狼狈而又落魄地走了出去。
刚走了没几步,又听到景文帝地声音:“不要踩到朕的符咒!”
教训完陈清之后,景文帝这才又坐回到龙椅之上,云姝赶紧给景文帝端了一碗茶来,道:“父皇消消气,想来陈太傅也是一时糊涂。”
“真要是一时糊涂倒也就罢了。”
景文帝咂咂嘴,然后又开始批阅奏折了。
他看着那封奏折,越看眉头蹙得越厉害,最后干脆整个人躺在龙椅之上沉思了起来。
“驸马?”
“臣在。”萧少钦突然被景文帝这么一叫,赶紧站直了身子。
“春闱在即,之前那些捐官的世族在各地闹了起来,说希望能够再次参加科举,依你看,朕要不要给他们这个恩许?”景文帝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问道。
萧少钦沉吟了片刻,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之前景文帝对那些捐官的世族纷纷革职查办,并且勒令不得再入朝为官,这样的手腕确实有些过于强硬了,若是处理不好此次春闱的事情,只怕那些世族会闹起来,落得个适得其反的下场。
不过若是让他们再参加春闱,对于别的考生也不怎么公平。
毕竟春闱之前还有秋闱,那些读书人哪个不是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步一步考上来,才能有机会进京参加春闱的?
思索了片刻之后,稳妥起见,萧少钦还是觉得不要答应此事为好。
他正欲回答,不料一旁的云姝却先行一步道:“父皇,姝儿以为,当然是要给他们这个恩许。”
景文帝脸色微微一变:“哦?为何?姝儿莫不是觉得他们可怜?”
“当然不是。若是父皇不答应他们的请求,他们必定会为了各自的利益联手上书,到时候朝野动荡,反而不利于国家,所以父皇应当答应,不过,也有条件。”云姝解释道。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景文帝一时来了兴趣,问道。
“首先是名额有限,其次是那些世家子弟并未经过春闱,所以需要与别的贡生分开考试,试题由皇上另外单独出,并且考中之后也不能与寻常贡生一起,而是只能获得一个进入翰林院的资格,进入翰林院学习三年之后,须得再参加一次考核,考核通过者才能入朝为官。”
云姝娓娓道来,又将前因后果分析了一番:“名额有限,这是为了让各个世家之间互相竞争,是为内耗,如此一来,他们便不会与朝廷作对,而是内部竞争。”
“分开考试则是为了保证春闱的公平,让那些贡生不至于觉得父皇区别对待。”
“进入翰林院学习,则是为了沉淀那些世家子弟,毕竟姝儿觉得,他们之前会想到捐官这样的法子,应当也是没有静下心来读过书的,并且经过如此层层筛选之后,能够留下的人,也不会太差。”
云姝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分析得体,听得景文帝频频点头,最后称赞道:“姝儿此法,确实不失为一个良策!而且还能一箭三雕,不错,不错。”
景文帝这才仔细瞧了瞧自己这个女儿。
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样貌和身段都是玄商国第一流的,并且有勇有谋,胆识过人。
一转眼,自己的儿女也都已经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了。
自己从前倒是从未关注过,云姝竟然还有这般治世之才。
“父皇过誉了。”云姝十分谦虚地行了个礼。
“那姝儿觉得,谁来负责此事最好?”景文帝又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