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抱着安宝哭了起来,“我的乖乖啊,你怎么能说这话啊?就是要了外婆的命,外婆也不能卖了你啊!”
赵氏又看了这群打手一眼,似是认命了,她抱着安宝回了堂屋,把钱匣子掏出来。
这个钱匣子昨天才掏出来过,今天又被掏了出来。
里面成串成串的钱,本来有十多吊,但是李氏难产用去了一大半,昨天买猪蹄和羊奶又拆开了一吊,现在就只剩五吊了,而碎银子更是只有小小的两块儿,还是当年起后院那三间屋子剩下的。
而且这五吊钱里,还有一吊是钱大宝明年上学的束修钱。
赵氏看着这些钱,又忍不住想掉眼泪。
她把那些散着的铜钱,数了数,算来算去,全加起来也就只有七吊钱,那两块小碎银,满打满算,也就才一两。
赵氏又把床头柜里放的日用钱,也给掏了出来,但这部分钱更是少得可怜,还全是散着的铜板,连一吊钱都不够。
赵氏低头,看了看安静的安宝,抱着钱盒子,领着她出了堂屋。
夏明见赵氏把钱盒子带出来了,心中一喜,忍不住得意起来。
安宝看得清楚,心里气得半死,恨不得立马长大,变得特别有本事,轻轻松松地就能把他解决掉。
赵氏红着眼,对钱老头道:“钱不够,还差六吊半。”
钱老头愁苦地皱着眉,他看了三个儿子一眼,道:“你们各自手里还有多少钱,都拿出来吧。”
钱氏抹了抹眼泪,“算我借你们的。”
钱大朗拍了拍钱氏的肩,对钱二郎颔首了一下,三人便回房去拿钱了。
钱家没分家,家里吃的喝的用的都出自公中,不过种地赚的钱,只有八成交公,剩下两成,都是他们自己收着的。
毕竟成了家,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也是不行的。
赵氏平时管得也松,各家闲时也会找点儿私活去做,这些钱赵氏是不收的。
比如大房和二房,都是勤快人,只要一闲下来,就会去王地主家帮工,两人都是干活不惜力的,钱二郎嘴还甜,王地主家的管事就很爱用他们俩,所以两人手里都有一些闲钱。
再说钱三郎,生了一双巧手,早年偷学了一点儿木工的手艺,这些年靠卖些小玩意儿,也攒了些钱。
三人很快把各自的私房钱都拿了出来,凑了凑,没够,还差三吊钱。
赵氏看向孙氏,孙氏一拍大腿,直接坐到了地上,“娘啊,真没钱了,我不能把嫁妆本也拿出来啊!”
打手笑了,“没钱好说啊,把孩子交出来不就得了。”
钱老头瞪了他一眼,吼道:“闭嘴!”
打手被吓了一跳,他撇撇嘴,不再说话。
孙氏也低着头不说话,平时照顾一下安宝和小姑子,这没什么,可是要为了她们俩,把嫁妆本都搭出去,她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唐先生站在人群后看了半晌,他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地挤开人群,把打手怀里的字据抽了出来。
打手一愣,“你干什么?!”
钱老头也疑惑地看了过去,“唐先生?”
唐先生冲钱老头摆了摆手,仔细地看了眼字据,对打手笑道:“你这十两的字据,收人家十五两,是不是不够厚道啊?”
打手愣住了,半晌他反应过来,红着脸,梗着脖子,喊道:“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
唐先生笑笑没说话,他把字据给打手塞了回去,又看向夏明,“你这人呀,属实不老实呦。”
说完,他摇了摇头,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大口酒,晃晃悠悠地往外走,“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找别的识字的来看看嘛,看看我究竟有没有血口喷人呐。”
这个唐先生是一年前,独自一人来到的安里村,他在后山上盖了间茅草屋,种了棵桃树,便算定居了下来。
平常也不同村里人接触,每次下山都只是来买酒。
村里人只知道他姓唐,是个落榜的读书人,也是个酒鬼,每天酒葫芦不离手,总是醉醺醺的,没个清醒时候。
村里人都不待见他,也就只有敬重读书人的钱家,会尊称他一声唐先生。
不过他的话,还是惊到了所有人。
钱老头咬牙切齿地瞪着夏明,对钱大朗道:“去把吴老先生请来。”
吴老先生是他们这一带,唯一的一个教书人。
钱大朗应了声,撒腿就往昌黎村跑。
夏明见事情败露,也不装了,他从地上站起来,拍干净身上的土,嗤笑道:“得了,我也不跟你装了,这字据上呢,确实是十两。不过呢,这钱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他说着,又把目光移到了安宝身上,哼笑一声,“不然这个小畜牲,你们可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