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人都失了声。
一阵舒爽的夜风吹过，钱家众人却莫名打了个寒战。
直到钱二郎哭着喊了声“爹”，这沉默才被打破。
钱老头张了张嘴，他直愣愣地看着钱二郎，声音沙哑，又充满难以置信，“我钱二爷养了个家贼？”
“我……”钱二郎抬头看向钱老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半晌，他沉默地低下头，仿佛这样就能躲避家人失望的神情，躲避自己内心的歉疚。
赵氏看着这样的儿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现在从抵御“外敌”，变成了处理家事，被请来帮忙的邻居也不好留在这儿。
钱虎率先道：“二叔，那个……我们先走了啊。”
钱老头还没从惊错的情绪里走出来，外界的声音根本入不了他的耳。
钱虎有点儿尴尬。
赵氏只好擦擦眼泪，代钱老头回道：“今晚辛苦你们了，明天请你们吃饭。”
钱虎立马回道：“害，都乡里乡亲，吃饭就算了。那个……我想二哥估计也不是故意要偷钱的，肯定是一时没想通，走了歧路了，你们也别太着急，好好问问哈。”
旁边的人拽了拽他，低声道：“行了，你别说了，赶紧走吧。”
钱老头听着乡里乡亲的劝导，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钱大郎瞧着钱老头摇摇欲坠，他急忙松开钱二郎上前扶住他。
钱老头生性好面子，平时最爱争强好胜，什么都爱和别人比，这些年，除了姑娘没能嫁给个好人家，输给了别人，他还输过什么？
哪家哪户不羡慕他家的大瓦房，不羡慕他有三个好儿子？
现在好了，明天一早，全村人都要知道他钱二爷养了个家贼了！
钱老头只要一想到那些戳脊梁骨的话，就一阵头晕目眩。
邻居们尴尬地走了。
赵氏一开口就是浓重的哭腔，“二啊？你为什么要偷钱啊？”
钱二郎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娘。
见他不说话，李氏也急了，她扑过去，捶打着自己的丈夫，“娘问你呢！你说话啊！”
钱二郎还是不说话，他就那样静静地跪在地上。
他是真的没脸告诉家里，他做的那混账事儿。
钱老头气急，他给了钱二郎一巴掌，“你倒是说话啊！”
一家人急得不行，钱大朗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在外面是不是犯事了？你说话啊！你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你这憋着不说，是想为难死谁？！”
钱三郎掐着他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哥，你看看咱爹，你再看看咱娘，他们都一把年纪了，你是想气死他们吗？！”
钱二郎被迫抬起头，就着昏暗的夜色，他看着被搀扶着的钱老头，和不停哭泣的赵氏，他终是哭着开了口，“我在外面欠钱了。我不是个东西，我在外面欠钱了……”
赵氏看着钱二郎，说话的声音都在抖，“欠了多少啊？”
钱二郎哭着回道：“十两……”
赵氏只觉得两眼一黑，她急忙扶住身旁的孙氏，才没栽过去。
钱老头更是气得直接一脚踹了上去，他怒吼道：“你个小畜牲，你干什么能欠这么多？！你是不是去赌了？！”
钱老头见钱二郎从地上爬起来，再度跪好，像是默认了一般低下了头。
钱老头脑袋轰的一响，他瞪着眼，难以置信地开口道：“你真赌了？”
钱二郎哭着点了点头。
“我打死你这个畜牲！！！”
钱老头一把推开搀扶着他的钱大郎，抄起院子里扁担，就朝钱二郎拍了下去！
“你这个破家的玩意儿！你瞧瞧夏明那个畜牲，因为赌，把家里祸害成什么样了！你居然还敢沾赌！”
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落在钱二郎后背上。
那架势，仿佛今天不打死他，就绝不罢休。
钱二郎也不反抗，他就跪在地上，被打到了，就再自己爬起来跪好，让他爹接着打。
赵氏怕钱老头真把人打死了，她哭着对钱大郎道：“你快拦着你爹点儿啊。”
但钱老头正在气头上，钱大郎去拦也挨了一下。
孙氏瞧着心疼坏了，她又不能让自己的丈夫不去管他弟弟，只能在一旁看着，心里多少生出了些不满。
一片混乱中，李氏只觉得天旋地转。
钱氏看着要倒不倒的李氏，赶紧扶住了她。
钱氏皱眉，担心地问道：“弟妹，你还没出月子呢，我先送你回房吧。”
李氏摇了摇头，她男人犯事了，她回去了也待不踏实。
但这时候赵氏却镇静下来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钱欠也欠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她对李氏道：“老二家的，你先回屋，你要是再病了，这个家可是一分都拿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