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淑忽然意识到，他们兄弟俩口中的村头那边，指的不是村头。
而是刘国强家。
应中军带着人围住了刘国强家。
应淑后背一下子炸起了汗毛，她差点从板凳上跳起来。
“姐？”刘涛注意到应淑的变化，紧张地问：“他在说啥？后河村的人也把村口堵住了？”
应淑强自按捺住焦躁，不动声色地哄他：“嗯。好像是带了不少人。”
刘波闻言放下了心，他拍拍应淑，小大人似的安慰她：“别害怕，姐，我爹有好多朋友，不怕他们人多。”
许是为了安应淑的心，刘波的声音很放得很大，教应声出来的刘国安听见了。他冷笑一声，没看向应淑他们，却分明是在向他们冷笑。
“光认识那些不三不四的，哪个傻的会出来帮他。”
应淑抿了抿嘴，她没说话。刘波有些不服气，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憋着气扭头面向屋里。
但应淑心里很清楚，刘国安的话很刺耳，却是有三分道理的。
其中的敏感之处是，刘国强是她的舅舅，而来抢人的应中军却是她名副其实的亲爹。
在保守封建的年代，传统的风气约束着身处其中的每个人，刘国强作为舅舅，要是应中军不同意，他没有收养应淑的立场。
若要是应淑她娘活着，跟刘国强站同一个阵地，在情理上说不定能跟应中军打成平手。可刘传芳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当年他没带走应淑，如今应淑由应家抚养长大，他再想要走应淑，就跟抢夺人家业已成熟亟待收采的果实一般，会让人戳烂脊梁骨。
就算不谈情理，只谈最基准的法律，亲爹没死，法院也绝对不会把应淑的抚养权判给舅舅。
刘国强站不住情理，法律都不支持，有谁会傻着去帮他。
对自己有害的事儿，没谁乐意干。
应淑攥着拳头，一颗心揪得越来越紧，没人帮刘国强，他怎么办？
应中军带了那么多人，应淑可没天真到他带人过来是要跟刘国强讲理。
她紧紧地咬住下唇，扭头朝外看。唯一有希望能帮他的人是刘国安，要是他愿意跟刘月两个哥哥过去，至少……至少刘国强不会孤立无援。
“不去。”刘国安冷冷地问：“跟咱家有关系吗？留下那三个，给够他面子了。”
听见刘国安这个口气，不管刘月，还是刘月的双胞胎哥哥，都知情识趣地没再吭声，张秋菊更是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屋。
希望破灭了。
应淑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犹如命运的大门在面前重重地合上了门缝，没有失望，反倒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沉静。
人生本就跌宕起伏，厄运绵延不绝，要是光指望别人的帮助，她都活不到穿书重生的年纪，早该被她爸的债主送去缅北卖器官了。
“波波，你带着弟弟在这等你娘。我不放心，要回去看看舅舅。”
刘波最近几天叫爹娘姐姐宠得有点娇气，听见应淑要抛下他们，泪珠盈眶地便想要撒娇。
“不要，姐，别把我跟……”
他看见应淑的表情，把撒娇咽了回去。
应淑没有再宠爱地哄他，而是像对待小男子汉一样，郑重地拍了拍他肩，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厨屋。
风吹过，外头冷得刺骨。应淑反手关上厨屋屋门，隔绝了兄弟俩凄惶不舍的视线。
“你去哪儿？”刘月发现她要走，忙不慌地出来阻拦。
“你一出门，可就要叫你们村儿的给发现了！”拽着她手臂急得不行。
应淑低头轻轻地笑了下，她压低声音，不让厨屋听见她的声音：“你也听见你哥哥说的话了，我必须得回去。”
“他们围住你家，就是想比你回去的！就是陷阱！这你都想不明白吗！”
应淑想得很明白，但是……
“你不知道，应中军是个混球。他要是见不着我回去，又没人能制住他，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
“那你也不能回去呀！你要是回去了，你舅舅就护不住你了！你不是不想被他带走吗？”
应淑坚决地退开了她的手，说：“我是不想被他带走，可我舅舅身上有伤。”
刘月瞪着圆亮的杏眼，一声不吭，紧紧攥着应淑的衣裳不放手。
“好妹妹。”应淑拍了拍她的手：“去帮我陪一会儿弟弟，他们俩快哭了，我不放心。”
刘月慢慢松开了她的衣裳，目送她安静地抽出门闩，漆黑发尾在空气中划出一条弧线，便像一只飘忽的蝴蝶，轻盈地飞出了门缝。
她憋不住，眼角蹦出了泪花，生气地朝屋里喊：“大哥！二哥！你们得去帮帮姐！不能让她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