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心悦打量着蝶梦的大门,心中忍不住嫉妒。
虽是初冬,黑色铁艺门里的花园,花卉齐放,矮树齐整,显然被花匠用心打理过。
主屋洋房三层高,法式优雅浪漫,还有一眼瞧见宽敞亮堂的舞蹈室。
朝云同这处比起来简直寒酸。
谢心悦心里泛酸水,“你倒是有手段,闫家上下被你治得服服帖帖,我还以为闫家这种高门大户,儿媳妇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居然会让你抛头露面跳舞。”
许思嗓音冷淡,“独立自主,多看看书,再说彭家不也让你跳。”
“不用这样跟我说话,”谢心悦双手抱胸,眼底嫌弃,“你要晓得现在的好日子都是我给你的,要不是我把闫峥让给你,你哪里有这日子过。”
彭州华其实说过,她跳舞不出色结婚之后不用跳,谢心悦可不听,只要是许思要的她都要争。
她妈说了锦绣大剧院考核的一位老师可是谢家的远亲,加上彭家的关系,到时候一定让朝云成为首演的舞蹈团,许思没戏。
许思不想浪费时间跟她叙旧,“讲完了?讲完我可以走了。”
谢心悦最看不得她这副样子,“你给我站住,我还没说完。”
“赶紧的。”
谢心悦说,“明天和平饭店,我和州华的婚礼,我要你来。”
“我为什么要来,”许思好笑,谢心悦明明讨厌她,倒还是次次上赶着触霉头。
谢心悦说,“毕竟咱们也是阴差阳错的‘姐妹’,我的婚礼当然要你好好见证,况且你连婚礼都没有,长长世面没坏处~”
说到这,谢心悦恢复得意,明天两家邀请了报社记者。
口岸开放,航运是沪市所有商人关注的方向,谢彭两家在这节骨眼上结亲,还选在和平饭店,排场如此大自然值得报导。
许思问,“除了这,你是不是没什么能炫耀了,与其在这找我麻烦,不如看好彭州华,别让他出来乱咬人。”
谢心悦拧眉,“他去找你了?”
许思轻笑。
辰光从凋零的梧桐树透下,她清丽的脸如镀了层淡金的光,越发芳华动人。
“其实我蛮感谢你,换我嫁给闫峥,”许思说,“他对我很好,至于彭州华,我真没兴趣。”
这话噎得谢心悦一口气上不来,“许思,你别得意,等我跟彭州华结了婚他不会再吊你身上,。”
许思认真赞同,“希望你说到做到。”
两人说话功夫,蝶梦的人陆陆续续来。
“许思姐,早上好。”
“许思姐吃早饭了吗,我买了你喜欢的梅干菜肉饼,”小姑娘们不认识谢心悦,只当她在同朋友讲话。
许思笑说,“好啊,等会儿吃,你们赶紧进去换衣服热身。”
小姑娘们脆生生说好,朝气蓬勃地进了大门?
谢心悦跟空气人似的被丢在一旁,想起朝云的团员心里都不待见她,只因为她和彭州华的关系做些表面功夫。
今朝这一趟真是气人,不过她要没点筹码不会白跑到这,“明天你来不来随意,反正彭姗姗是要来的,她是我的小姑子多喝几杯酒,酒后发生什么很正常吧。”
许思秀眉顿时拧紧,冷眼盯住她,“你想做什么,彭州华、彭正俞都在你敢对姗姗做什么!”
“怎么,急了?”谢心悦扳回一局,欣赏许思紧张的神情,“ 我可保证不了,不过最近刚无聊几个在边疆认识的‘朋友’,许思,钱真是好东西,给点钱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呵,你敢就试试,别自找死路!”许思说完,转身就走。
谢心悦嘴角勾起,笃定她会来。
她如今倒是抓到许思的弱点了。
她在乎的人,全是弱点!
……
商检局里,小赵把两封请柬放闫峥桌上。
“队长,谢家跟彭家都送请柬来了。”
闫峥扫一眼,“拒了。”
“彭家这封,是彭正俞送来的。”
彭正俞,闫峥眼睛眯起。
商检局那场饭局后,闫峥雷厉风行查了三家货运,包括仓库。
比起谢景盛,彭家可谓沉得住气,所有东西摊在明面上,任由开会检查。
彭家父母早不在沪市,去往杭城养老,说到底如今彭家是彭正俞做主。
“不用管。”
作为商检局的公职人员,闫峥不适合同航运公司的人走太近,不过以他的性子,根本不会把这些明里暗里的“规则”放在眼中。
只是明天周六,思思同他难得能做甩手掌柜休息一日,自然该待在一处。
想到这里,闫峥又回忆了一下,早晨给她擦药时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既然能去蝶梦练舞,那……
有些事,没开窍的时候能忍,一旦起点苗头整夜都是煎熬,男人兀自想着。
小赵默默把请柬收了回去,队长这些天心情可真好啊!
他都好久没写检讨,怪不习惯的!
入夜,闫峥处理完手头工作到家。
天一冷, 弄堂里八点后家家熄灯,没声响。
闫峥掏钥匙开门,一楼堂屋给他留着灯,洗澡间有干净的衣服,他去后面揩面汰澡收拾好上去。
屋里灯关着,床上的人已经睡着,男人悄声摸去床边躺进被子里。
闫峥叮嘱过钟姨,回来迟的时候要给许思准备热水袋,这会儿被窝里热乎很。
许思迷糊醒来,凑过去抱他,闫峥抽出热水袋塞她床尾把人搂过来,顺势亲一口。
“睡着了?”
许思睁不开眼,小声说,“没有……”
闫峥闷出一声笑,到底是心疼她练舞辛苦没把人弄醒,只大掌在她腰上轻拍几下。
“睡吧。”
许思转眼就陷入睡梦中。
……
第二天。
许思倒是醒早了,侧头就瞧见破天荒没起来的男人。
闫峥靠着床头一手搂着她,一手在翻文件,屋里只有窗帘缝透进的昏暗光线他也不在意。
又翻一页,低头是看见她清亮的眸子看着自己,“醒了不吭声?”
许思唇角勾起,“还想躺会儿~”
闫峥手一提就把人抱起来,抵住她腰低头吻唇,吮咬那舌尖。
这几日许思已经见识到男人的吻,能当男主教科书,她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浑身臊意,双手从被中抽出环住闫峥脖颈。
情到浓时,任何亲近的动作由心而出,等到激吻结束,许思已眼含水意,整个身子几乎压在闫峥身上,檀口微张喘气。
闫峥的唇轻碰她面颊,手里文件早放到一边。
许思缓缓,跪坐起身子,只是坐起一半就察觉男人某种变化,昏暗房间里,四目相对,闫峥那双眼坦坦荡荡看她面孔由粉变红。
许思坐也不是,不动也不行,小手撑着他劲瘦有力的腰,掌心下硬邦邦的腹肌似乎变得烫手。
闫峥看她呆愣的样子反倒有些好笑,一捞她腰就把人抱到被子上坐着,俯身迁就她的身高头抵过来,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思思,我是正常男人。”
某人当初以为他半身不遂,闫峥报复心理非得说这一句。
许思脸蹭得红起来,凶巴巴说,“我晓得。”
闫峥又亲她一口,拍拍她,“你先起来。”
外头钟姨的脚步声早来来回回,估摸早饭都端上来了,这辰光荒唐事干不了,闫峥只能再忍一波。
许思从里侧爬下去,顺道瞄一眼男人被子盖着的某处,然后跑去柜子前拿出衣服换上。
等她换好,闫峥也差不多无恙,一道换了衣服。
两人齐齐去揩面刷牙,又齐齐上楼吃早饭。
钟姨笑的见眉不见眼,小夫妻好起来没旁人啥事。
几人吃完早饭,钟姨带苗苗去隔壁,同徐桂芬切萝卜干晒。
闫峥虽然不上班,但码头事多,一早就接了两个电话了。
许思把几双舞蹈鞋拿出来,两双已经带去蝶梦练舞穿,这几双还是新的。
她左看又看,又穿上站在镜子前边踮脚转圈试试,今朝穿一条连身裙,上身在裙子外套了件毛衣,浅蓝色毛衣温柔的软糯,许思还蛮喜欢。
闫峥在接电话,面上一本正经,目光却未从自家媳妇身上移开。
那绸面的舞蹈鞋穿在她脚上,脚尖一踮显得小腿又细又直,添几个轻巧的动作抬手时毛衣下的一截被裙子勾勒的细腰,的让人移不开眼。
他指尖捻了捻,“嗯,你不用过来,配合海关处检查。”
“行。”
闫峥挂了电话,许思回头问,“小赵吗?”
“嗯。”
“他也挺忙,海关处的人是不是很少?”
“海关前些年几乎没作用,今年口岸开了重新组起来,上下加起来不到十个人,”闫峥淡声说着,走上前揽住她腰,“鞋子好穿吗?”
“好穿呀,”许思笑,“小赵选得真不错!”
闫峥薄唇抿着,欲言又止,然后说,“我亲自挑的。”
“昂?你挑的?”
闫峥挑眉,冷峻的脸上显出几分痞气,“不行?我还伸手进去试过,你说喜欢软一些的。”
这话像在邀功,许思想象了一下男人在店铺里挑小舞鞋的样子,抿唇笑出声,“也不怕把人家鞋撑坏!”
闫峥:“……”
“不过挑得真好,改天可不可以让乔先生给我订一批?”
闫峥凝她,“那得问我。”
许思很上道得在他脸上亲一口,“可以了不?”
“嗯,”闫峥这么应着,却是低头讨了口自己满意的。
等付完’订金‘,许思红着嘴巴,拍拍他手说,“对了,今天谢彭两家婚礼,在和平饭店,我要过去一趟。”
闫峥眉头拧起来,“你去做什么?”
许思思考片刻,温声把谢心悦上门找她的事说出来,“她拿姗姗要挟我,让我必须去一趟。”
从前,谢心悦没这苗头的时候,许思只能旁敲侧击提醒姗姗,如今她明说许思反倒不用藏着掖着。
“闫峥,你有什么比较好的办法吗?”
谢心悦在暗,她和姗姗在明,这种事情上许思怎么防都不如闫峥更有经验,干脆把谢心悦扯到明面上。
闫峥眉眼冷下来,手捏下她腰。
许思疑惑说,“怎么了嘛?”
“还好不笨,晓得同我讲,”闫峥似笑非笑,“她倒是比你嚣张,只不过回了谢家而已,你这闫太太怎么不晓得同她一样欺负人,闫家排场不够?”
许思瞪眼,“你说得什么话,我是社会主义好人民!”
“嗯,也就拿我坑了人家三千块,我怪值钱。”
许思理亏,抿抿嘴巴,“你怎么回事嘛,男人还翻旧账,不可取。”
闫峥不逗她了,正色说,“他们彭家的妹妹该自己护着,找个机会搬到彭正俞面前去,今朝我陪你去。”
“真的!你也去?”许思当然也想同他在一起。
闫峥说,“两家都给我送请柬了,咱们逛一圈就走,我让小赵过来。”
说完,打了电话让小赵来。
小赵抓抓头发,人心难测,队长心更难测!!
等到了象牙巷,看到许思一起顿时就不奇怪了,原来是陪嫂子。
……
此时的和平饭店。
龙凤厅挤满了人,彭家足足摆了二十五桌。
前菜:酱鸭、熏鸡,青瓜海蜇头、烧椒螺片、胡麻酱凉皮野菜卷。
主菜:火丁小豌豆、香溢红烧肉、葱油秋叶蟹、椒盐排骨、蟹粉……
总归满满当当,一桌得一百块往上,可见排场。
谢心悦一早被彭家开小轿车接走,此时穿着最后买下的粉色新婚纱,头戴红花坐在婚房里。
彭家父母从杭城回来,敬茶流程已经走完,给谢心悦塞了大红包。
两家是生意人,更注重这场婚礼带来的利益,谢彭两家结合可谓强强联手,入主沪市航运的野心昭然若揭。
彭姗姗有苦说不出,被母亲留在屋里让她陪着新嫂子,只能坐在一旁自顾嗑瓜子。
谢心悦面颊泛红,神情得意,她跟彭州华的事总算板上钉钉,两人一结婚她的命运自此改变。
往后彭家飞黄腾达,她注定成为沪市女人艳羡的富太太,而这一切,她要许思亲眼见证!
“悦悦,快快快,宴席要开始了你得陪州华去敬酒,”谢母喜上眉梢,穿金戴银一身红色旗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