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吃过饭,许思把纸笔拿出来,在屋里设计新的舞蹈。
苗苗同小木在楼下,钟姨怕他俩打扰许思,弄了个火盆放堂屋陪俩小的烤橘子、烤地瓜、板栗。
屋头侪是橘子皮的香味。
“诶哟,小苗哟,板栗沿边儿放,你瞅瞅点着了直冒烟。”
苗苗咯咯咯笑,拿她的小木棍把板栗往外扒拉,“钟奶奶次板栗……”
钟姨也笑,“给你烧成黑炭了,奶奶等下吃一嘴黑。”
话这么说语气没有一丝责怪,全是慈爱。
苗苗撅着小屁股,凑近‘呼呼’吹几下,“不黑了。”
旁边的小木给橘子小心翻个身,烤橘子霞气香,烤好了给阿姐吃。
隔音不好,说话声和笑声偶尔传到楼上。
这种氛围着实令人心安,许思瞅瞅纸上的记录,觉得新编这支舞都变得温和起来,唇角漾出笑意。
然而不多时,苗苗的哭声突然冒出。
楼下堂屋门打开。
钟姨的骂声响起,“你谁啊,走走走我们不认识你,没看孩子也不认识你啊!”
一个穿着灰棉衣的女人站在门口,双手叉腰大声嚷嚷,“哪里不认识我,我是苗苗她娘她敢不认我哩!”
苗苗抓着钟姨裤子小身子直往她身后躲,显然对出现的女人十分抗拒。
钟姨揽着孩子,一边赶人,“你说是就是啊,我还说我是你娘呢。”
女人往里走,声音又抬高,“你这老太太说话忒难听,咋还骂人呢!范苗苗你自个儿说我是不是你娘!”
苗苗小脸挂着眼泪,手里还抓着她的板栗,摇着头呜呜呜哭。
女人气不打一处来,想上手扯她,“哑巴了,哭什么哭。”
小木大喊,“你走开,你是拍花子把你抓走。”
楼下闹哄哄一片,许思快步下去,沉声问,“钟姨出啥事了,你谁啊?”
“小思我就上灶披间给孩子拿个碗筷,这女人就自己进来了,一来就要带苗苗走,还说是她妈。”钟姨一脸防备,几句话说清事情。
许思冷眼打量着女人,那女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头发散乱脸颊凹陷,很瘦,身上的灰棉衣看起来又脏又旧。
那女人同样在看着许思,瞧她穿着打扮肯定就是这的女主人。
她早就问清白了,孩子是跟闫峥回了家,从前去地区去找范征辰光她见过闫峥,老唬人一个队长,但家里有钞票得要命。
女人脸上堆起笑,讨好说,“弟妹啊,我真是老范媳妇苗苗的妈,我叫周翠花,老范一走孩子多亏你们帮我照顾啊。”
她看苗苗,“嗐,你说这小半年没见,我实在是太想孩子了,这丫头都快不认识我了。”
说着,周翠花蹲下身朝苗苗伸手,哄道,“苗苗,快到阿妈这来。”
苗苗大眼睛泪汪汪可怜的紧,就是不肯挪动步子。
周翠花脸上讪讪,“你这孩子,阿妈是来带你回家的。”
苗苗吓道:“呜呜,不,不要……”
许思过去蹲下身,苗苗一下扑她怀里,“小婶婶,不,不去。”
像是怕自己被带走,苗苗抓紧了许思衣裳,小手的灰抹在她米白的毛衣上,许思浑不在意。
她带了苗苗半年早把她当孩子疼,看不得小丫头这样可怜。
轻拍她背说,“苗苗不哭,小婶婶不送你走,谁都不送。”
不说这周翠花是不是苗苗亲妈,就算是,当初许思私下同小赵了解过,苗苗的母亲生下来就没管过她,她父亲范征更是不愿孩子跟她走,所以才会被闫峥带回来。
苗苗得了保证,哭声成了抽噎。
“来,钟奶奶抱你好不好,”钟姨看许思蹲着,想把孩子接过来。
苗苗摇头手不肯松,只愿许思抱。
许思说,“没事,我抱。”
她抱着孩子起来。
旁边的周翠花面色不好,语气没了刚才的热情,“你这话啥意思啊,我带自己闺女走还要你同意啊?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她没收着嗓门,孩子又哭得大声。
巷子里听得清清楚楚。
大冷的天挡不住看热闹的,院门外此刻围了老些人。
许思说,“是,我不同意。”
周翠花牙齿咬咬,一步踏出门冲着外头喊,“评评理,老乡们都来评评理哈,这范苗苗是我闺女,我家老范跟在闫大队长手下做事,人没了,今朝我想把闺女带回去这人还不肯。”
她嗓门极大,说完又拍着大腿哭喊,“诶哟,我男人可怜哦,出生入死跟着闫大队长,牺牲了,那是个顶个的英雄啊……”
“他要晓得我连闺女都要不回来,哪能放心走了,眼睛都闭不上啊。”
“啊,我的小囡啊,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小囡啊……凭啥不还给我。”
冷风把周翠花的哭喊传出老远。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院子外围观的阿叔、大婶一下炸开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