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彩衣而言,等待的日子是煎熬的。
尤其是等待一个未知的结局。
在判决书正式下来之前,她还抱了一丝期待,希望裴嘉松能侥幸逃过这次牢狱之灾。
所以,她隔三差五的给裴家打电话, 打听裴嘉松的消息。
因为之前她和裴大山约定过时间,晚上八点左右打电话,所以她的电话一般都是裴大山接的。
但这一次,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女声,是李淑珍。
彩衣本想挂掉,又奇怪裴大山怎么没回家,难道是裴嘉松出什么事了?
所以,她硬着头皮说话了。
“婶儿,我是彩衣。叔叔没在家吗?
李淑珍一听是林彩衣,顿时火气不打一处来。
在她看来,就是林家这个狐狸精害的儿子走了不归路。
要不是他家逼婚,儿子怎么会开了录像厅,又开游戏厅?忙活这两年,说是生意很挣钱,可也没见钱在哪里。
如今儿子出事被抓了,要判刑要坐牢,这个狐狸精倒像没事人一样,好好的被放了出来,是不是有点太便宜了?
如果儿子早听自己的,和那个城里姑娘定亲,哪里还会有今天的牢狱之灾?
明知道嘉松不在家,小狐狸精还敢打电话来,开口就问裴大山,这是想勾引老公公吗?
“裴大山不在家!”
李淑珍说着就想挂电话,彩衣追问了一句。
“婶儿,那小松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结果?你想要什么结果?盼着我儿子早些被判刑,蹲大狱,你好再攀高枝吗?”
“婶儿,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小松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等他的,您别着急,我现在就在录像厅……”
彩衣的话顿时把李淑珍惹恼了,根本不等她说完,就破口大骂。
“你闭嘴吧!林彩衣,你把我儿子害的坐了班房,还有脸说这话?你就是个丧门星,就算我儿子坐牢了,成了劳改犯,一辈子打光棍,我也不会让你进我家的门!”
弱者愤怒,向更弱者抽刀。
李淑珍心里苦,她认为自己家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林家的女人……
阮小玉她遇不到,她也骂不过,但林彩衣主动找上来,那就别怪她拿她开刀,冲她发火了。
恶毒的话都是现成的,是在心里骂过无数遍的,今日终于隔着一条电线,全部倾诉了出来……
挂了电话,李淑珍的心里好受多了,她才不管,电话那端的人儿是死是活。
——
林彩衣无端挨了一顿骂,情绪无比低落。
她不明白,裴嘉松的母亲为什么对她那么厌恶……
虽然她多少知道一些母亲和裴大山的关系,但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哭红了眼睛,彩衣也累了。
大厅里有人帮忙放录像带,她就趴在前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梦里,回到了照相馆,回到了桃花林,几个女孩子一起嘻嘻哈哈地闹着……
郁闷多日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变得轻松起来,彩衣在睡梦中都笑出了声,忽然感觉有人敲了敲桌子。
从梦中惊醒的彩衣,在抬头那个瞬间,以为是裴嘉松回来了……
因为她们在桃林里玩耍的那日,裴嘉松就是后来去的。
梦里的笑意还未褪去,她定睛一看,却浑身冰凉,如坠冰窖。
原本温暖明亮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如乌云压顶。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此刻他正貌似温和地笑着,却让彩衣不寒而栗——是韩东江。
韩东江,那个畜生不如的老师,竟然来了录像厅。
彩衣不知如何是好,一时又惊又气又羞又臊……
如果裴嘉松在,她肯定不会害怕,可他不在。
曾经的恐惧让她浑身僵硬,彩衣本能的想逃,却又想起这是自己的地盘。
她只能默默的低下头,装作整理手里的录像带,一句话不说。
倒是韩东江开口了。
“彩衣啊,早就听说你和裴嘉松在镇上开店做生意了,一直没时间,这才抽空过来,怎么都关门了?你这录像厅生意不行啊,没啥人啊!”
对于韩东江的冷嘲热讽,彩衣并不理睬。
韩东江看彩衣不敢说话,愈发放肆胆大。
他皮笑肉不笑的凑到彩衣面前,压低了声音。
“你曾经那么害羞的一个人,如今日夜守着这录像厅,来来往往的都是男的,你不害怕啊……”
彩衣的脸骚到通红,恨恨的抬头瞪了韩东江一眼。
如果她有勇气,她都直接拿棍子赶人了, 可她不敢。
韩东江才不害怕,伸手拿过了她身边的录像带。
“让我看看,都有什么片子……泰坦尼克号,情书,你这不行啊,谁看这玩意儿啊。我朋友那儿有好片子,你要不要,我给你送过来,保管你这里顾客盈门。”
“不需要,请你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彩衣终于开口逐客了,但她声音很小,还微微颤抖。
看着这样的林彩衣,韩东江愈发得意。
“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还往外赶人?我请问你,我要掏钱看片子,你凭什么不让我看啊?难道我得罪过你吗?”
韩东江故意提高了声音。
他知道彩衣的软弱,绝对不敢当面揭短,反倒是他可以此拿捏她。
看彩衣又羞又气,眼里都含了泪,再也不敢驱逐他了,他这才缓下语气。
“别说,我教过的学生就没孬的。裴嘉松这小子从小就胆大,可惜啊,就是因为胆子太大了,无法无天。现在好了,进去了吧……”
彩衣实在听不下去了, 她也不敢再在外面待着,就要进去大厅。
韩东江伸手拉住了她。
“身为老师,我也不忍看学生落难,实不相瞒,我城里有人,有路子,你要不要帮他活动活动……”
彩衣听闻,眼睛亮了一下。
但看着韩东江那恶心的脸,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彩衣很清楚,如果接受韩东江的帮助,自己要付出的是在怎样的代价。
恐怕不仅仅是金钱,还有自己的身体。
可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小松的孩子,她是绝对不可能出卖自己的身体。
“不需要,判刑还是坐牢,我们都忍了,不管多少年,我就在这里等他出来。”
这是彩衣第一次说出如此肯定的话,韩东江恼羞成怒,冷笑一声。
“哼,还真是感天动地,一对痴男怨女啊。我可告诉你,裴嘉松的事儿可不小,他聚众赌博,赶上严打,这辈子怕是要把牢底坐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