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城中一场三昧诗会,引得各路才子佳人纷至沓来,唐小婉亦身列其中。
诗会伊始,吟风楼中,众人正沉浸在诗词歌赋中,如痴如醉。
突然,一位身着锦袍、满脸自负的公子站起身来,伸出手指,对着几位女诗人发难:
“女子识字,附庸风雅便罢,竟还敢在这大雅之堂,妄称诗人,真是贻笑大方!”
众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唐小婉明眸善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公子此言差矣,昔有谢道韫,于漫天飞雪中,悠然吟出‘未若柳絮因风起’。
可见女子才情,从不输男子分毫。今日这诗会,本就是以诗会友,各展所长。
更何况,吟风楼,是素娥公主出资修建,公子何必咄咄逼人?”
字字珠玑,有理有据,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那公子哥悻悻落座,不敢造次。
金吾卫突然闯入,为首的将军高声喝道:
“我等接密报,有反诗流出,今日须得搜查在场众人!”
众人慌作一团,诗会主办者更是急得冷汗如雨,手足无措。
唐小婉心中亦是一惊,她深吸一口气,随即莲步生风,走向将军,盈盈下拜:
“将军,且息雷霆之怒,诗会是文雅之地,众人心怀对女帝的赞颂,笔端凝情。
倘若贸然搜查,无异于焚琴煮鹤,恐伤了文人之心。
况且无凭无据惊扰众人,于大人声誉亦是有损。
若真有可疑之处,待诗会结束,在座诸位,定当竭尽所能协助,还望将军三思。
莫要鲁莽行事,以免昔日苏吟风一家的悲剧,再次发生啊!”
官差见她言辞恳切,态度不卑不亢,又见众人惶恐之态,心中也有些犹豫。
当下便决定先去别处核查线索,诗会这才暂得安宁。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屋内,大家分小组切磋技艺。
小婉所在组有个年轻后生,名为李修元,身着素袍,面色憔悴。
因家嫂一年前意外身亡,哥哥每日失魂落魄,又临近殿试,而忧心忡忡,作诗时心不在焉,毫无灵感。
唐小婉瞧在眼里,心生怜悯,移步至他身旁:
“公子莫要灰心丧气,如今公子处境虽难,却也莫要慌乱,且看这诗题……”
说着,她素手纤纤,拿起笔来,在纸上笔走龙蛇,帮他润色诗作。
李修元瞧着唐小婉的举动,眼中渐渐有了光彩。
众人围坐,谈古论今,畅所欲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微微叹气,他站起身来,吟道:
大漠孤烟鸿雁唳,远山暮雪栖鸦啼。
断鸿声里秋声远,寒鸦眸中朔风凄。
霜锋雪刃寒光冽,金戈铁骑浮云低。
击筑悲歌岂无时,马革裹尸应有期。”
众人听闻,不禁拊掌赞叹:“好诗!好一首雄浑豪迈的边塞诗!当真是笔扫千军,气吞山河!”
唐小婉微抿茶盏,星眸轻抬,望向老者:“前辈笔力雄浑,莫非曾是驻守边疆的将军?”
老者昂首挺胸,双目炯炯有神:
“不错!老夫刚从战场上归来,见如今女帝临朝,把江山治理得海晏河清,感慨万千,故而有感而发。”
唐小婉面露崇敬之色:“当今女帝,巾帼不让须眉。兴水利以泽苍生,减赋税而恤万民。
是爱民如子的贤君,这般雄才大略,即便是七尺男儿,亦难望其项背。”
老者微微颔首:“江山社稷,自当由德才兼备、高瞻远瞩的人执掌,又何必拘泥于男女身份!”
众才子目光聚焦于唐小婉,情思翻涌,纷纷用诗表达爱意。
张生率先起身,折扇一展,吟道:
“朝逢卿影梦魂牵,暮倚轩窗望碧天。
心盼良缘同地久,情丝缕缕绕流年。”
李郎亦不示弱,手抚玉佩:
“月照琼花映玉颜,风拂柳岸共舟闲。
与卿执手春秋度,爱意悠悠永不迁。”
王秀才急整衣冠,抢步而出:
“桃枝绽蕊惹思绵,燕舞晴空意万千。
唯愿倾心常伴汝,此生无悔共婵娟。”
唐小婉垂眸浅笑:
“诸公才藻耀星河,厚爱如珠意若珂。然我素心痴韵海,诗田独守种清歌。愿君觅得良缘偶,莫负才情岁月多。”
她声似流莺,辞比冷玉,既谢诸君,又守本心,众人闻罢,敬意顿生。
忽然,一阵清风拂过,似携来几分别样气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公子,翩然而至。
此人剑眉星目,一袭白衣胜雪,缓步行来,步步生风,真个是气宇轩昂、风度翩翩。
他款步踏入楼中,目光从容扫过众人,边走边吟:
“汉蔡文姬奏乐章,庄姜咏叹韵悠长。
班昭续史才情显,谢女吟雪意态扬。
卓氏当垆沽酒暖,西施浣纱水波长。
缇萦救父传佳话,红线盗盒助大唐。”
那声音清朗,如金玉相击,诗句脱口而出,信手拈来,引得众人啧啧称奇,侧目而视。
老者与唐小婉交谈甚欢,此刻不禁抚须赞叹:“能于一首诗里,道尽八位才女轶事,妙哉,妙哉!”
唐小婉不经意间抬眸,瞬时惊喜溢满双眸。
来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凌虚公子。
她慌忙起身,急切间差点撞翻了身旁的茶盏。
待到近前,忙盈盈下拜,施了一礼:“凌虚公子,今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可真是稀客呀!”
凌虚嘴角上扬,拱手还礼:
“小婉姑娘,许久不见,你仍是风姿绰约。真没想到,你竟藏着玲珑智谋与卓绝才情。
比起诗中那八位才女,也是不遑多让。看来,往日与我们相处时,你是有意藏锋敛锐,深藏若虚。”
唐小婉秋波动人,轻声嗔怪:“凌虚公子,您可莫要拿我取笑了。”
“唐姑娘,那日在幽影魔窟,铁索魔羊磨牙吮血,在高台旁寻我时,你当机立断踢翻铁锅。
瞬间引开魔羊注意,救我于为难之中,而在逃离之际,你灵机一动。
示意我从那沉睡的铁索魔羊身上,取下须弥戒,这般智谋过人、胆识超群,有几个女子能及?”
唐小婉臻首轻垂:“可我终归是个女儿家。”
凌虚剑眉斜飞:“但瞧姑娘适才所为,巾帼不让须眉,哪有半分娇弱之态?”
唐小婉话锋一转:“对了,凌虚公子,您可是为了诗会而来?”
“不,我是专为寻你而来。”
唐小婉面露羞涩:“专为寻我而来?有什么事么?”
凌虚整衣敛容,抱拳拱手:“唐姑娘,实不相瞒,我有一事相求,望你援手相助,不胜感激。”
二人这般你一言我一语,举手投足间颇为熟络,看得周围才子妒火中烧。
那位刚向唐小婉表白,却惨遭冷落的王生,酸气冲天,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折扇一合,抱拳行礼:
“这位兄台,既来诗会,何不留墨宝一首,让大伙开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