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村呢?”纪明问道。
“我们村的村长坚决反对戚武,虽然多次到城里举报都无果,但他还是坚持着保护我们。那些快要饿死的人,都是村长家节衣缩食供给的,多亏了他,我们这个村才得以苟延残喘。”
“可是,城里不是有政策帮你们安置新房吗?”
“呵!几次三番派军士来拆房子都被我们赶走了。你看看乌达村,一大队人马来把房子夷为平地,东西洗劫一空,可何时见到新房子建起来?倒是他们村长家扩建的更奢华,仆役多了不少。今年一冬,就数他们村冻死的最多!”
“那……”纪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你们怎么活?”
“呵,怎么活?”村民的目光移向近海上漂泊着的几艘渔船,“这是个问题吗?”
“圣书里说过:‘我们从大海里来,终归要回到大海里去。’我们现在已经被逼入绝境啦。”一个躲在墙后偷听他们对话的人走出来,笑着说道,“不要说造反闹事了,就连吃饭的问题就让我们烦恼的不得了。那个戚武以为我们要在临春节巡游上造反?不会的,我们要抓紧时间种粮食,新补的渔获也必须趁着集市贩卖出去。”
“村长。”村民向他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你们不会造反?”
“当然不会,我们一定会坚决反抗他这种行为,但是不会是临春节。我们太忙了,忙着活。当然反抗他也是基于这个目的,但不会是临春节。”
纪明就站在那里与村长对视着。他戴着面罩,对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很显然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或许你可以给我更可靠的证据,让我好回去复命,也给你们求得个安稳日子。”
村长打量着纪明,他犀利的目光似乎已经剖析到纪明心灵中的软弱面,但他摆摆手笑了笑:“没用的,好心的士兵。那个戚武是不可能妥协的,他只会变本加厉地压榨我们。就像野兽蚕食猎物一样,除了枯骨连半点渣滓都不会剩。”
纪明沉默了,立在原地。
“与其被那种人逼死,我倒更愿意死在那海里,起码死的干净些……”村长的目光移向路上饥寒交迫的村民们,“可是还有他们,我还不能死。”
纪明转身离开了。
冷风中站立了许久,他的双腿有些僵了。行走在海岸线上,他呼吸着这冷风。
他的思绪回到三年前冰封的海面上。冰冷、刺骨的寒风贯彻他全体,冻僵他的灵魂。
他忽的悟了,那一腔的热血就是从那时变得冰冷。烈酒浇不开的,优渥暖不了的,金钱憾不动的……
纪明奔跑了起来,任凭面罩被风吹走。
他呼吸着,奔跑着。
他大口地呼吸着,他大步地奔跑着。
他在风中高呼,他在崖边飞奔。
“努力啊,拼搏啊,奋斗啊,远离故乡的少年哟,胜利是必然的!”话语飘进他的脑海,全体的热血久违地沸腾起来。
一阵惊雷从远海传来,厚重的积雨云掩盖了日暮的夕阳;海面上漂泊着几艘与风浪搏击的渔船,数米的大浪吓不倒没有退路的渔夫;天岛的轮廓模糊在骤雨之中,昼夜通明的灯火黯淡在怒涌的大海间。纪明,那么渺小一个人,此刻平视着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