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夹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回荡在执法二局的审讯室里。
虽然法律不允许,可戊林城这种地方,刑讯逼供还是十分泛滥。
毕竟执法官要面对的,是成千上万穷凶极恶的烂人。
可这里的惨状,让许多老练的执法官都看得心惊肉跳。
坐在审讯椅上的,是名动戊林城的疯子杀人犯小丑。
而正在审讯他的,是戊林城执法局的新星执法官陈镜。
自从爆炸事件后,陈镜迅速返回家中,不容分说直接带走了小丑,让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将小丑抓回执法局,陈镜一改往日温和的形象,像是一个嗜血的屠夫一般,对小丑展开了长达六小时的刑讯。
说是审讯,这六个小时里,陈镜没有问一个问题,只是欣赏着小丑在他的手中,一步步变得血肉模糊。
此时,他正在用烧红的铁棍,去抽打小丑的身体。
炽铁与皮肉交接,刺啦啦的声音伴随着焦糊味,痛得小丑吱哇乱叫。
可是那张可憎的笑脸,一直不曾改变。
陈镜停手,扶着膝盖喘粗气。
而小丑经历了这么多折磨后,居然还有力气笑。
“你越用力地折磨我,说明我对你造成的伤害越大,这样我就会越开心!”
“来继续啊!天才,你对你男朋友的死,就只有这点悲伤么?”
陈镜冷冷地看着他,扔掉铁棍,取出来一支针剂。
“这是桑氏药物公司生产的逼供药剂,一毫升所产生的痛苦就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精神崩溃。”
“哦?那我呢?我需要几毫升才能崩溃?”
小丑非但不害怕,反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陈镜没多再废话,一针扎到小丑身上,将里面的十毫升液体全部推了进去。
一分钟后,小丑突然在审讯椅上剧烈地颤抖起来,显然正在遭受巨大的痛苦。
“哦!!我感受到了!你对他真是爱得深沉啊哈哈哈哈哈!!!”
见小丑还有力气挑衅,陈镜嘴角抽了抽,又拿出一针药剂。
刚要扎,审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青年执法官低着头,有些不情愿地走了进来。
“镜哥……”
“出去。”
“不是,镜哥。”
青年有些焦急地解释道。
“我们……下班了。”
陈镜放下了针剂,又阴狠地看向小丑。
“你们先走吧,我等会再走。”
青年执法官都快哭了,奈何已经被推出来,骑虎难下。
“镜哥,你父亲就在大厅候着,说要带走小丑。”
陈镜没办法,只好检查了一番审讯椅的牢固性,又打了小丑一拳,这才跟青年离开了审讯室。
迎宾大厅内,权证局长陈刻正焦急地来回踱步,身后跟着七八十个身穿劲装的精壮男人,腰间鼓鼓囊囊,手里还有手提箱,一看就知道是带了武器。
见一身是血陈镜出来,陈刻快步走上前,一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混账,谁让你对小丑用刑的?”
“喜欢男人就算了,还拘禁刑讯,传出去你这执法官还当不当了?”
“让开,我要带走小丑!”
说着陈刻气呼呼地去扒拉陈镜,想要绕过他直接前往审讯室。
可这一次,陈镜没有后退,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挡住陈刻的去路。
“逆子!”
陈刻愤怒地又是一耳光扇来。
陈镜没像刚才一样,而是瞬间开启手臂的流电屏障。
陈刻这一巴掌,扇在了高压电流组成的屏障上,电得他直哆嗦。
“好啊!你这是要造反!”
陈镜有机械改造,身为权证局长的陈刻怎么可能没有。
左臂一甩,薄薄的钢甲覆盖了前臂,前端还有一枚高速旋转的钻头。
这种钻头,最适合破除盾防屏障。
陈刻一钻头扎向陈镜,可后者却突然撤掉了屏障。
陈刻大惊失色,慌忙想要卸力,但钻头还是刺入了陈镜的小腹,钻得血肉翻卷。
受了这样的伤势,陈镜眉头都没皱一下。
“带走小丑,也是逼问神圣经卷的下落。为什么不在这里呢,反正我愿意效劳。”
陈刻见他态度坚定,只得冷哼一声,带队离开了执法局。
等他走远后,陈登走到陈镜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该和你父亲对着干的。”
“大家都下班了,你如果要继续的话,还是注意些安全。”
陈登一走,许多执法官也陆续离开。
陈镜简单包扎后,阴沉着脸返回审讯室,此时的小丑依然在笑。
“你不打算把我交给你父亲么?”
陈镜冷冷地看着他,却没有再用刑,只是面对着小丑坐了下来。
“他想要神圣经卷,所有人都想要。这是掌权者的贪婪野心,所以你知道的,你留不住我多久。”
说罢,小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趁着还有时间,要不要继续呢?”
然而,陈镜没有被他激怒,像是刚经历过云雨的男人一样,进入了绝对冷静的状态。
他摸出烟盒,点上一根叼在嘴里,又给小丑散了一根。
小丑见状,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再刺激他,于是心安理得地跟着抽起了烟。
“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来自哪里?”
小丑咧起嘴,嘴角猩红如血的颜料,让他看起来无比狰狞。
“我想,索医生已经讲过了那个故事。我们都一样,来自大地上的尘埃。”
陈镜没说话,只是动手指弹落烟灰。
一口烟雾吐出,小丑的表情舒缓了几分。
“你没有身份码,难道你来自研究院么?”陈镜接着问道。
“呵,研究院?”
小丑的眼睛向上瞟着,这是他第一次做出某种能被心理学解释的动作。
这是一种撒谎时的下意识举动。
可陈镜觉得,小丑并没有在编造谎言,反而比平常更加真诚。
他是在向上看,透过厚厚的天花板,去看至高的天空。
“看在这根烟的份上,我可以为你透露一下。”
“真正的研究院,你们是看不到的,也永远不会理解的。”
“像神圣经卷这样的东西,在那里只不过是一份冷冰冰的资料,在戊林城却能让大人物们争得头破血流。”
陈镜目光一凝,敏锐地抓住了盲点。
“你是怎样获得神圣经卷的?”
“正如我在视频里所说……”
小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诡异一笑。
“我从研究院偷来的。”
一股寒意从陈镜的尾椎骨冒出,顺着脊柱蔓延到全身。
如果真如小丑所言……
一个身份不明的精神病,却能从研究院这种超然的地方偷取神圣经卷,还将其带来了戊林城,让整座城市为之动荡。
背后推手的真实身份,陈镜不敢去想。
但是他知道,戊林城的所有上层人,已经悄然落入了小丑的陷阱。为了一份意义不明的宝物,一场腥风血雨即将爆发。
嘣!!!
突然一声巨响,将审讯室的窗户都震得抖了几下。
陈镜顿时大惊失色,不仅仅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在小丑的脸上,第一次看到了疑惑!
这个神秘的疯子,从见到他开始,就有一种万事尽在他掌握的感觉,这也是陈镜第一次看到小丑对什么东西疑惑。
也就是说,这变故超出了小丑的预料!
陈镜跑出审讯室,穿过昏暗的走廊。
这时,他听到不远处,有断断续续的枪声传来。
交火了!有敌袭!
一只手掏出手枪,另一只手亮起红光,陈镜警戒着凑近了交战的位置。
那是执法局的大厅,此刻漆黑一片,似乎电源已经被切断,唯有偶尔出现的枪口火光能短暂照亮四周。
陈镜躲到墙壁后,激活了执法官之眼,借助夜视功能看清了战场。
正面的墙壁,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许多身着红黑色火焰纹作战服的士兵正在不断涌入。
而十几名值班的执法官,在断壁残垣中寻找掩体,艰难地开火阻击着敌人。
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陈镜猛地回头,原来是三名刑侦队的执法官。
“该死,什么情况?!”
“敌袭,数量在五十人以上!”
“什么胆大包天的歹徒,竟敢袭击执法局?!”
三人说着就要上前支援,陈镜却突然拦下了他们。
“等等!”
三人愤怒地看着他,而陈镜则指了指墙上的豁口。
只见那里,出现了一位手持双刀的高挑少女。
为了在黑暗中隐蔽,敌人的枪械都配备了消焰器。
可这少女似乎完全不怕暴露目标,身上的战斗服竟亮着鲜艳的红光。
少女一现身,大厅里的执法官瞬间锁定了目标,一齐集火。
接下来,陈镜看到了他此生最为震撼的一幕。
只见少女身形骤然消失,瞬移至一名执法官身旁,手起刀落,一颗头颅滚落。
无知无觉,无踪无迹。
“虚无攻击因果律!是陆鸢!!!”
陈镜第一时间认出了少女的身份,赶忙拉着三名执法官隐蔽。
可见到大厅里的同事在不断被屠杀,一位年轻的女执法官面露挣扎,接着不顾陈镜的劝阻,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在执法官之眼的捕捉下,她预判陆鸢的落脚点,驱动跃闪瓶瞬身跟上,手腕一抖举枪便射。
子弹划破冰冷的空气,直直冲向陆鸢的头颅。
然而,还不等女执法官欣喜,旁边一个红黑衣士兵快步一跳,竟用身体帮陆鸢挡住了子弹。
察觉到这边的情况,陆鸢脑袋一歪,下一秒便出现在女执法官背后,一刀刺穿了她的咽喉。
一切都在瞬息间发生,失去光泽的跃闪瓶当啷一声落地,与之一起的,还有同样失去光泽的女执法官尸体。
陈镜骇然失色,陆鸢的心灵学会他是知道的,里面个个都是疯子。
可没想到,这些人竟能毫不犹豫地替陆鸢挡住子弹。
看子弹击中的位置,这个士兵明显活不了多久了。
他悲伤地看了一眼女执法官的尸体,赶忙同其他人一起分散,等待救援。
整座执法局内,到处都是心灵学会的战斗学者,疯狂地搜捕围剿残留的执法官。
替陆鸢挡下子弹的那人,明明受了致命伤,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到了陆鸢身旁。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褪下了面甲。
如果有辛石城人在这里,看到那人的脸后,一定会惊呼。
竟然是被执法局通缉的前新星执法官,姜泽!
“啧啧,真是方便的工具!”
陆鸢欣慰地收起刀,看着姜泽的眼光,仿佛在看一件没有感情的物品。
而此时姜泽的状态,的确称得上行尸走肉。
原来,就在与陶午一起被高爆手雷炸死的那天,姜泽感知到了一股来自命运的奇异力量。
不可违逆,绝对成立,因果铁律!
而濒临死亡的瞬间,姜泽也看清了自己的因果律能力。
他不会死亡。
爆炸中存活下来的姜泽,已经失去了对正义的一切信念,离开了辛石城。
无家可归,心灵没有支柱,姜泽一心求死。
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陆鸢的虚无攻击,是有可能杀死他的。因为这种不存在的概念,以波动的形式在因果的边缘游走,的确存在机会能够凌驾其上。
于是遵循这种感知,姜泽找到了陆鸢,加入心灵学会。
可惜,现在的陆鸢,还未成长到能杀死姜泽的地步,后者便索性跟在了她身边。
姜泽冷冷地瞟了一眼大厅里的执法官尸体,眼中没有任何悲悯,只有一片死寂。
“去找目标。”
他冷酷地说完正要前进,却被陆鸢突然伸出的大长腿给绊了一跤,接着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一件工具也敢这么说话?叫我主人!”
两双无神的眸子相互瞪着,谁也不让着谁。
“哼!不叫就算咯!又不是我有求于人。”陆鸢娇哼一声扭过头去。
姜泽的面庞抽了抽,心中的无力感愈发沉重。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陆鸢就在各方面压制着他,甚至导致他对陆鸢产生了一种病态的依赖。
若是不果断割舍这种联系,一定会越陷越深,最终成为对方的玩物。
可是姜泽没得选,只有陆鸢能杀死他。
“你还可以去找我仰慕的那个人哦!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经很久没有出手了。”
挣扎一番之后,姜泽还是选择了屈服。
“主人……”
“哎!真乖!”
陆鸢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整个人贴在了姜泽身上。
“既然你都这么叫了,要不要我晚上穿上黑丝用脚丫踩你的脸呀?”
姜泽还是个青涩少年,哪禁得住陆鸢这等挑逗,顿时羞愤交加。
“好啦!别闹了。”
一道清美的女声,凭空出现在两人的脑海中。
只是听着这声音,便能让人想起万物复苏的春天,眼前浮现那枝头娇艳欲滴的杏花,由稚嫩的粉白色花朵,渐渐长成饱满熟透的红杏。
姜泽又赌气地哼了一声,接着带领陆鸢,前往情报侦查队的审讯室。
满脸伤痕的小丑,还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没有要捣乱的意思。
“嗯……这不是从辛石城逃走的姜泽么?”
“咦?心灵学会的首领,虚无攻击因果律能力者陆鸢?”
“我想,我和你们心灵学会,没产生过什么交集。”
小丑老神在在地往椅背上一靠,悠哉悠哉地看着两人。
“难道说,你们也想要神圣经卷。”
可就在这时,清冽的女声凭空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不,我们就是为你而来。”
听到这声音后,小丑再也坐不住了,一个猛子就要站起来,可却被手铐牢牢栓在椅子上,只能目眦欲裂地瞪着天花板。
“师姐!!!”
“杏月师姐!!!”
他的声音,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由摒弃一切的疯狂,化作凛冽刺骨的寒风。明明拥有令万物凋敝的权柄,却宛如顽皮的孩童一般肆意释放,使事物最纯真美好的一面,像晚冬的腊梅一样殒落。
那女声轻轻一叹,声音也变得无比柔和。
“嗯,是我。”
“腊月师弟,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
小丑声音颤抖着,眼角竟流出两淌泪水。
“怎么可能忘记……只有我们是……”
“三百多年了啊……你离开我们之后,去了哪里?”
杏月浅浅一笑,解释道。
“那么沉重的打击,的确让我陷入了无尽迷茫。离开研究院后,我在兰德四处游荡,渐渐才想明白。”
“世界按照规划运行,却依然存在人的心灵这个变数,它可以产生无穷无尽的混乱来供泯熵机泯灭。”
“所以我和陆鸢一起建立了心灵学会,试着让人们顺遂自己的心意,放下一切需要忧虑的,将它们视为无意义的。”
“不过,这个世界的戾气很重,多数人的心灵深处都渴望着伤害他人。于是我和陆鸢激化了他们的欲望,这才培养出许多陷入虚无主义的疯狂之人。”
“正好,陆鸢的因果律与虚无相关,天生便可以克制他们。”
“所以我们心灵学会要做的啊,就是收拢疯狂与混乱,让平静的地方不再平静,让混乱的地方更加混乱。”
“我想,老师她应该会更喜欢我的杰作,而不是违逆了她的正月师兄,以及他的星火学会。”
当杏月说出正月的名字时,小丑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屑与厌恶。
随后,他又好奇地问道。
“师姐,为什么你的声音可以直接传到我的大脑中?”
“哦,这是我的因果律能力。我可以构建一个庞大的心灵网络,将一个个心灵联系在一起,现在我用这种能力来充当心灵学会的内部电话呢。”
小丑点点头,转而又想到了什么,兴奋地一拍桌子。
“对了!过去了三百多年,大家都很想你。你在哪里,我想见见你!”
只听杏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多了几分失落。
“我已经死了……”
小丑闻言,情绪也变得有些低迷。
他伏在桌面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难听的,似笑似哭的声音。
“呃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了……”
“是啊!”
“我们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