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宽是直升的么。”
“是，还是今年初迁升的。”
孟谷从旁边拿了一张干净的纸边写边道:“遂州乃是上州，一县文薄属从七品文职，而佐官下右司法属正六品下阶，朝廷官员分正从两级，上下两阶，一下子连升几级啊！”
孟谷在柳宽名字下方写上治中司事，一州中，治中司事不似兵曹薄曹等有具体的事务，用现代的话讲这个职位就是刺史助手，孟谷又将遂州刺史的名字写上，把他们连在了一起，又问:“其余的几人呢？”
宁时道:“现在魏亲王府分成三队，丽县主为魏亲王长女，站谦县公，母亲是那位江南名妓。长子意县公与敏县公静县公一队，意县公的母亲原本是平遥县县令的庶出次女，自柳宽升迁后就与另外两位商户出身的如夫人结了盟，剩下的武县公和柔县主一个是个武夫一个性格柔弱，他们的母亲不能帮他们，听说在王府里一直是被欺负的对象。”
孟谷把他们的名字都写在了纸上，喃喃道:“奇怪！”
宁时一时没有理解，于是问道:“公子，什么奇怪啊？”
孟谷反问:“魏亲王其他没有生育子嗣的女子都是什么人。”
宁时道:“农户，贱籍，还有没有名分的，有五人。”
“她们进府的时间如何。”
宁时想了想道:“几乎在娶继室的那几年。”
孟谷道:“魏亲王没有追封前也是魏郡公，又是熹宗嫡次子，先帝曾亲口承诺郡公之位可世袭，他纳妾就是纳一个六品官员的嫡女也是可以的，然而这里面身份最高的居然是一个县令的庶女，而是时间那么集中，好奇怪。”
宁时道:“或许是因为魏亲王怕遭遇猜忌，故意为之？”
孟谷摇摇头，说道:“你忘了他娶的那两位继室吗？她们身份可不低，没有道理避妾不避妻。为了美色也不能。”
“或许他就喜欢这样好拿捏的。”
“拿捏，拿捏什么？你想想如果你是那样身份的人，你会怕一个女人拿捏？”
男人在某些有一种特别的自信，特别是这样一个时代更是加大了这种自信，至少魏亲王就有这种自信。
“公子，好像是这个理。这么一说是有些奇怪。”
孟谷拿起记录的一张，缓缓道:“当年先帝在位，陛下还是太子，朝廷有不少人为他说话，所有他才能安然无恙的来了遂州，还得了先皇许多承诺。我在京城的日子短，听到的魏亲王的传闻再加上你记录的，可以总结为三个方面，朝堂，经济，门客。郡公之位只有一个，魏亲王的儿子却只有陈武入了公门，还是个武将小兵，其余的全部在自家府内打转。经济上即使有两位商户补贴产业也一直在缩水，门客更是早几年就走得一个不剩。”
宁时点头“是这样。”
“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啊...”宁时不解。
孟谷道:“这些年陛下励精图治，大辰百姓安居乐业，人在这样的现实下是很容易产生堕性的，从惊才绝艳到泯灭众人的不少，也有心性坚韧蒙蔽大众者。如果他真有什么心思，那么这个时间点就很重要。我相信绝不是他来遂州的前几年。”
宁时抱拳道:“公子，我这就去查。”
孟谷抬手制止他，摇头道:“不急，明日我们去通宝斋回来再说这个问题。”
“是。”
孟谷准备再画一张人际关系图，正要下笔，就听宁时道:“有人来了”。
随后屋门被敲响，刘大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少爷，我回来了。”
宁时打开了门，就见刘大力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
刘大力进来就想把孩子放在桌上，孟谷看到直接道:“放到我床上去。”
孩子还在熟睡，孟谷给他盖好了被子后，几人走到一旁。
“看来我猜的没有错。”
刘大力憨憨的道:“是的，少爷，我亲眼看到那个人换了一个人，之后用刘叔教的话试探了他一下，应该是麻门中人。刘叔曾说过麻门中的人都是单人行动，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我本想把他一起带回来，只是他狡猾的很，就先把这孩子抱回来给少爷看看。”
“可有暴露身份？”
刘大力道:“少爷放心，没有。”
孟谷看着熟睡的孩子道:“他应该出身富贵，就是不知道那家丢了孩子。等明日吧，不行的话交给衙门处理。”
“少爷，还要去跟踪那个人吗？”
孟谷道“这样的人应该把他捉拿归案，可惜你方才打草惊蛇，再去只怕人去楼空，而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也没有那么多人手。”
刘大力摸了摸脑壳:“少爷，对不起，我就想着这孩子肯定不是他的，没有想那么多。”
孟谷温言道:“已经很好了，不要想太多。”
转头瞥向外面的才发现已经这么暗了，于是孟谷对两人道:“今天就到这里，你们都回去休息，我们明早再说。”
“公子...”宁时欲言又止。
孟谷安抚道:“有些事情急不来，放心，我心里有数。”
宁时抱拳施礼:“时，告退。”
刘大力和宁时两人的房间在孟谷左右，两人走后孟谷翻看着宁时的记录，写写画画了近半个时辰才走向床。
此刻床上那孩子，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一只手一只脚不知何时离开了被子。
孟谷轻柔的帮他盖好被子，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他额头上出了许多汗，便拿出帕子给他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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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初亮，孟谷打开窗户，一股新鲜空气迎面扑来。
很快刘大力端来了洗漱用水，孟谷拧水给坐在床边晃着双脚的孩子擦了擦脸。
“大力，你把宁时叫来。”
刘大力道:“宁时去叫店家准备早饭了，一会儿就会来。”
“好。”
片刻后宁时来了，抱拳道:“公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先不急。”孟谷指着床边的孩子道:“你看看她是谁。”
宁时打量片刻后道:“他好像跟昨天有点不一样。”
孟谷笑道:“当然不一样了，她是个女孩子。”
“女孩？”
“还记得监州边城之事的起因吗？”
宁时惊道:“新罗国小郡主？”
孟谷点头:“昨天我发现他的容貌有细微的改变，检查了一遍发现她是个女孩，她脖子上的福袋里的平安福上的字不是大辰的文字，早上她醒来时我发现她听不懂大辰语言。”
见宁时只有吃惊，孟谷叹了一口气，他来的匆忙只耳听这件事，不知那小郡主到底长什么样子，他记得当时监州衙役上门查询的时候，是宁时出去应付，本以为他看过画像，现在看来是没有了！
“把饭菜端到房间来，一会儿吃完，我有事吩咐。”
“公子稍等。”
吃完饭后，孟谷座于桌前书信一封后交给宁时，叮嘱道:“你带着这封信和这个孩子快马加鞭去岭州，路过关卡时尽量不要暴露身份，还有记得信和孩子只能交到郑嘉郑大人手里。”
宁时双手接过信，抱拳道:“是，宁时遵命。”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孟谷对刘大力道:“大力，你再去昨天那人附近蹲蹲，人可以变，他那些行头总不能平白的没了，若是运气好遇到了就抓住带回来，若是他已经离开就算了。”
“可是，少爷，你一个人。”
孟谷笑着道:“今日我要去通宝斋一趟，放心有陛下给我的信物没有人敢把我怎么样。”
刘大力妥协道:“那我送少爷去。”
“...好。”
通宝斋位于遂州城的比较繁华的闹街，占地面积不大不小，装修极具有风格，三层的店面，才入门，就感觉到了它的不同，如果乐兴楼用浮夸的美来形容的话，这里就是规矩大气上档次的美，入眼的各种器皿，木具，摆件等都很和谐，给人一种它本来就应该在那里的感觉，这种审美表达真是上上乘。
“少爷，那两个站守的人武功应该都不弱。”
孟谷道:“应该？大力你很少说这样的话。”
刘大力道:“学武之人到了一定境界自有一股精气神，通常对视间若是双方愿意未曾出手已出招，一来确定是否敌对，二来也是一种尊重。”
孟谷愣了一下，问道:“为啥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啊？”
刘大力:“......少爷，您练武时间还短。”
孟谷扶额，自己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咳，正事要紧。。”
“那少爷，我先走了。”
“嗯。”
孟谷抬脚走进大厅，方才只看了装修这下才注意到人，他们和别处的伙计不同，穿着统一的长袍，打扮十分得体，举止动作间不卑不亢，与客人间说话态度温和，有次有序，整个大厅竟然没有任何的嘈杂吵闹的身影。
大辰有钱庄，银号，当铺，通宝斋就相当于三者的结合体，而且神秘，有实力，并且信用极好。更重要的是他不看身份，只做生意，不与任何人牵扯。
“贵客里面请，请问可需要雅间？”一个堂侍走过来，缓声道。
孟谷点头，堂侍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贵客请随我来。”
待走到雅间，孟谷对堂侍道:“劳驾，请你们掌柜的出来一趟，我有些事情想于你们掌柜的谈谈。”
堂侍并没有因为孟谷一开口就要见掌柜心生不满，还很有礼貌的行了一礼，温和道:“贵客请稍等。”
一会儿功夫，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来到了孟谷的面前，他态度十分和善的拱手道:“贵客有礼，鄙人乃此间的掌柜，姓王，王传忠，不知贵客有何事要谈，鄙人洗耳恭听。”
孟谷看了他身后一眼，雅间的门很快就被关上了，两人走至矮桌旁坐下，王传忠不紧不慢的煮茶，给孟谷倒上一杯后，缓缓道:“贵客但说无妨。”
孟谷将麟庆帝给他的令牌掏了出来，王传忠立即变了脸色，站起身恭敬道:“大人，请随在下去三楼。”
王传忠带着孟谷上了楼自然落在了很多人的眼里，却只有极少人知道是去了三楼，本在通宝斋二楼一个开窗的雅间里一位穿着富贵的公子正好看到。
他手指摩擦自己大拇指上的碧绿扳指，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位是什么人，怎么以前没有见过？看你们掌柜的跟他挺熟的。”
他旁边一个管事的道:“来通宝斋的都是我们的贵客，若谦县公有需要也可随时找我们掌柜的来，另外不讨论客人是我们这里的规矩，还请谦县公莫要为难在下。”
“行，本县公懂，不说这个，我父王曾在你们这里留的东西，现在他都仙逝了，你们是不是应该拿出来了？
管事道:“魏亲王曾亲自交代执信物者可拿走东西，谦县公只需拿出信物，通宝斋必定双手奉上。”
“你。”陈谦气得一锤桌子，好险没有拍碎那枚戒指，只得忍下脾气问:“我大哥二哥四弟五弟他们来过吗？”
管事道:“谦县公，不谈论客人是我们这里的规矩，还请县公莫要为难在下。”
陈谦手上摩擦的动作一瞬间快了许多，雅间安静了下来。
三楼的一间无窗户的房间里王传忠为孟谷倒了茶，两人面对面而坐，茶香沁人心脾，很是烘托气氛。
王传忠道:“不知大人想知道什么？”
孟谷笑着再次掏出令牌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枚令牌可以在通宝斋看到什么？”
王传忠道:“通宝斋到如今开门做生意共四十五年，大人可阅这间房中的记录。”
闻言孟谷抬眼看向四周，就见其中一面墙只是一面墙没有任何装饰，看见孟谷的视线，王传忠挥手示意，很快两个侍从模样的人一左一右移开这面墙。
声音很轻，墙后面的东西也出现在众人眼前。
“大人请。”
“多谢。”
王传忠退了出去，屋内只有孟谷一个人在看那些文案。
这一看就是一天，到了傍晚时刻才走出了屋门，王传忠立马迎了上来，施礼道:“大人有礼。”
孟谷回了一礼“多谢王掌柜。”
“大人的属下正在大厅等候。”
“有劳。”
等孟谷踏出通宝斋天边布满了晚霞，堂侍将孟谷送到门口，说道“贵客慢走。”
孟谷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两人慢慢往回走，刘大力跟孟谷说那个人找不到了。
“我按照少爷说的注意周围人的眼睛，没有什么发现。”
孟谷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人一次没有抓住，下次就难了。
“无妨，本就是碰碰运气，也在意料之中。”
刘大力情绪有些低落，孟谷笑着道:“好了，这件事是意料之外的好事，能救得那个孩子也是功德无量，你这跟自己生闷气的样子与小灵有十成相似。”
“哪...哪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