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温泉水滑洗凝脂,触手温软媚且娇。十指交错月入怀,怜来执笔细细描。
复得颠倒坤在乾,登得云端欲见仙。急雷奔腾马作鞍,惊得声声伴雨下。
石落泉涌溅溪鸣,鸳鸯交颈轻声语。氤氲朦胧幻如梦,今朝且待恣意欢。
——
无邪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穿过黑暗的地底裂谷,一路来到了青铜门外。
然后他坐在了满天星辰里,星光在他头顶,在他四周,不断的移动变幻着。
开始出现的,是一个个星座。
然后是一张张他熟悉的人脸。
三叔,小哥,胖子,小花,瞎子……
这些脸出现又消失,而后又出现,反反复复。
他就固执地看着这些星子,一直看,一直等。
脑子里一片混沌,但他冥冥中就是记得,还有一张脸,必须要出现。
他就等啊等,想啊想。
期间脑子里出现了很多断断续续的人和事,有这十年里他做过的无数关于小哥的梦。
有小哥少年时和同样少年的他相遇,有梦到青铜门前发现一具穿着小哥衣服的白骨,有梦到他变成了粽子。
也有他小时候被三叔拴在树下,他自己跑得不见踪影的泛黄记忆。
还有关于爷爷,关于九门。
但这些思绪都只是短暂的占据了他的大脑主要思维区,很快无邪又继续摒弃了它们,执拗地继续等继续想。
他甚至想要控制那些星光,让它们变作他想要的模样。
可他指挥不动它们,也想不起他要等的那张脸具体是什么模样。
这个发现让无邪瞬间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得原地打转,然后拍打自己的脑袋。
这时有人拍了拍他肩膀,无邪迫不及待转头看去,却看见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黑眼镜?!
黑瞎子递了杯热水给他,无邪狐疑不决地接过来,低头喝了一口。
温热生香。
好像是融了糖的热水。
无邪脑子里瞬间生出疑惑。
这种味道很熟悉,只是尝一口,就让他的心为之欣喜若狂,好像他很喜欢这种甜味。
无邪心里开始着急起来,他非常急切地想要做点什么,又或者是看到某个人。
是小哥吗?
好像是,但又不完全是。
还有谁?
还有一个人,他得见她,不然就要再也见不到了!
无邪忽然生气地砸了杯子,站起来冲黑瞎子低吼:“我是不是还没醒?我在做梦?!”
黑瞎子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发疯,半晌才说:“是啊,你确实没醒。这里温度很低,你躺在石头上睡着了,你马上就要死了。”
无邪想要醒过来的意识越发强烈,他犹如困兽,在囚笼里打着转。
看看黑瞎子,又看看旁边莫名和黑瞎子一起出现的臭狗小满哥。
黑瞎子就坐在那里,冷眼旁观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无邪很快看见折断了脖子死在旁边石头下的王胖子,他手脚都扭成了麻花,背上有只口中猴在啃吃他的背脊。
黑瞎子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从上面摔了下来,脖子都摔断了。”
无邪又看见另一边碎石堆上,滚落着只剩下脑袋的小花。
就像当年在张家古楼里,被他亲手砍下来的霍老太的脑袋。
然后是坎肩,白蛇,王萌……
所有人都死了,死得很惨,就在黑瞎子带着他,进入青铜门,看到石壁上被闪烁着荧光的奇异花纹掩盖下,一个个石人犹如婴儿一样蜷缩在洞壁中。
每一个石人都长得一模一样,有婴儿,有少年,有成人,它们肚子上都有一根脐带。
它们都长着一张小哥的脸。
黑瞎子还在他耳边说着话:“汪藏海记,顺铁链而下,见青铜巨门…… ”
无邪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无法接受自己要等待的闷油瓶只是个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回来变成一堆碎石,又由下一个长成的小哥走出青铜门,出现在他面前。
即将崩断的心弦在这一刻拉到极致,忽然口腔里残留的甜味让无邪猛然醒悟过来。
“不,这里没有凌越,这里不是真实的!”
“凌越!”这一瞬,无邪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这个名字给予了他无尽的勇气和底气。
听到这个名字,黑瞎子嘴角冷漠讥讽的笑顿时僵硬地停顿在那里。
无邪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死死盯着他,手摸到了一把刀。
一把熟悉的刀。
黑瞎子的脸皮抽搐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脸皮下涌动。
原本属于无邪熟悉的黑瞎子本人的声音,也变得冷硬失真,有种莫名的机械感:“凌、越,凌、越……”
像是机器卡顿了,他不停重复着凌越的名字。
这让无邪心头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不不再犹豫,猛扑上去,一刀狠狠捅进黑瞎子的心脏!
仓促的一瞥间,无邪发现他被捅穿的心脏流淌出的,不是猩红的鲜血,而是一种粘稠的黑色液体。
“哇!天真!”一阵惊呼让无邪忽地睁开了眼睛,意识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身体就已经一个翻滚拉开了和这道声音的距离。
另一边也传来一阵惊讶的呼喊声:“无邪?”
无邪扭头一看,是白蛇。
白蛇这人坚持人生而平等,就算是做了吴家的伙计,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应该卑微讨好。
因此他一直都用名字称呼无邪。
无邪心说,这总不会又是假的吧?
王胖子已经气势汹汹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无邪衣领子,作势要给他——挠痒痒。
然而不等王胖子下此毒手,眼睛忽然一瞪,呆了呆,然后用惊叹的眼神瞅着无邪。
一边撒开无邪衣襟,给他拍拍衣服扯扯衣领子,一边还感慨道:“咱们家的天真,终于长大咯~”
白蛇觉得奇怪,也凑过来,眼睛往无邪衣领子里头看,一边问王胖子:“怎么了?无邪怎么了?他都三十好几了,怎么现在才算长大了?”
王胖子挤眉弄眼,好不wS,也不说话,就嘿嘿的笑。
还拍开了白蛇往无邪衣领子那里伸,试图一探究竟的手。
“去去去,这是你该看的吗?”王胖子作驱赶状。
白蛇翻了个白眼,到一旁坐在了炭火边取暖喝水去了。
王胖子这才有功夫继续八卦:“哎,天真,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就跟人阿越妹子,那什么,嗯?”
他双手握拳,就伸出两根大拇指对着弯了弯。
无邪也终于从诡奇的梦里清醒过来,一看,顿时老脸一红,没好气地拍开王胖子作怪的手:“去去去,这是你该知道的吗?!”
得!用他刚才怼白蛇的话,把他自己个儿给怼了!
王胖子讨了个没趣儿,也不纠缠,就问:“对了,阿越妹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刚还听你在喊阿越妹子的名字呢。”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王胖子嘶了一下!
难道是天真在那什么的时候,表现不行,被人嫌弃了,刚做完他家天真就惨遭无情抛弃?!
“天真,咱不行就回去好好看看老中医,胖哥再给你补补。那什么羊腰子啊生蚝啊海参啥的,咱一桶一桶往家买!”王胖子语重心长,特担心无邪讳疾忌医,不愿面对现实,然后从此一蹶不振。
无邪都给整无语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不过想到最后睡得死沉死沉的居然是自己,无邪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
他转头看向周围,没发现凌越的身影,心说她大概是离开有事了。
她答应过的,不会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