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艰难地穿透云层,丝丝缕缕地洒在填平的基坑上。那片新土看似平整无奇,却似被一双无形之手注入了无尽罪孽,静谧得仿若一座无名坟墓,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死寂气息。林宇独自伫立在旁,彻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眼神空洞而又满是煎熬,灵魂仿若被抽离了躯体,只剩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机械地随着老陈和赵洪盛指挥工人放假事宜。
“大伙都听好了,工地设备出了点故障,今儿个全体放假,工钱照算,都回家好好歇着,等通知再来。”老陈扯着嗓子竭力呼喊,声音里透着疲惫与强装的镇定,可那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慌乱。工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疑惑,有人抱怨,有人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而后便陆续散去。待人群散尽,工地大门缓缓合拢,那沉重的闷响好似命运之门轰然紧闭,将三人与昨夜那不堪的罪恶彻底锁在了这空旷且阴森的场域。
新的一天在死寂中拉开帷幕,阳光炽热,却丝毫暖不了他们如坠冰窖的冰冷内心。三人围坐在临时搭建的简易工棚内,烟灰缸里早已堆满了烟头,袅袅青烟在凝滞的空气中缓缓升腾,混合着呛人的烟味与腐朽绝望的气息,恰似他们此刻糜烂且灰暗的心境写照。赵洪盛双手抱头,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像是被恶魔附了体,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呢喃:“咱真能躲过去?我这心里慌得厉害,一闭眼就是那丫头临死前的模样……”老陈狠狠碾灭烟头,火星四溅,他的眼神凶狠又彷徨,仿若困兽犹斗般嘶吼道:“慌有啥用!事儿做都做了,从现在起嘴闭紧,就当啥没发生,往后工地赶进度,做出点成绩,等风头过了就好。”
林宇目光呆滞地望向远方,仿若能穿透这简陋工棚与工地的围挡,看到往昔单纯奋斗的日子,喃喃自语:“成绩?这地基下埋着人命,每块砖往上垒都得压垮咱良心一分……自首吧,还能求个救赎。”老陈怒目圆睁,“啪”地拍桌,桌上的水杯都跟着震了几震:“自首?林宇你脑子进水了!进去蹲一辈子,咱这些年打拼全白费,那些跟着咱从码头风里来雨里去的兄弟指望谁?码头那些眼巴巴等饭吃的家人咋办?”
正僵持不下,气氛紧绷得似要炸裂之际,一阵急促电话铃声骤然响起,那尖锐的声响如午夜凶铃般惊得三人魂飞魄散。老陈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当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脸色瞬间煞白——是恒辉集团董事长的私人号码,那号码备注仿若烧红烙铁烫眼,灼得他指尖都在发麻。他颤巍巍地按下接听,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手机,犹豫再三还是开启了免提,董事长沉稳却威严的声音裹挟着无形压力传来:“陈老板,听闻贵工地昨夜有些动静,小女彻夜未归,她跟朋友说去那附近玩,我这当爹的担心,问问你可有见着?若能帮忙找到,必有重谢。”
老陈额头汗珠簌簌滚落,砸在满是烟灰的桌上,他强压慌乱,喉咙干涩得几乎要失声,艰难回应:“董事长啊,咱工地昨晚停工,没见着啥人,您别着急,说不定孩子贪玩跑远了,我们也帮忙找找。”挂了电话,三人面面相觑,空气仿若瞬间凝固成冰,能听见彼此粗重失控的呼吸声。林宇满脸悲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瞒不住的,这是天谴,老天都看不过眼,步步紧逼让咱认罪。”
赵洪盛眼神闪躲,嗫嚅着:“可……可万一还有转机呢,咱把工地翻个底朝天假装找人,指不定能糊弄过去。”老陈咬着牙点头:“洪盛说得对,不能就这么认了。林宇,别犯糊涂,这时候自首就是把大伙全往火坑里推。”林宇惨然一笑:“糊弄?咱自己信吗?那女孩的血都渗进土里了,怎么翻都翻不掉这罪孽。”
老陈霍然起身,焦躁地踱步:“先别说丧气话,赶紧把工地可疑痕迹再清理一遍,林宇,你要是念着兄弟情,就别在这时候掉链子。”林宇被拉扯着起身,满心无奈与悲凉,机械地随着他们在工地佯装搜寻,每一脚踩在土地上都似踏在自己破碎的良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