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概两三百米,沈即安看见不远处的树下似乎站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旁边还有辆车。
大半夜的,应该没有人这个时间出来闲逛,那人应该就是许淮舟了。
沈即安强忍着满身疼痛一瘸一拐的走过去,那抹身影也看见了她,即刻迎了上来。
借着昏黄的路灯,她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正是许淮舟。
“即安,你……”
许淮舟神情错愕的上下打量着女孩,眸中充满震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刚刚远远的就看到了她,但愣是没敢认。
沈即安顺着许淮舟的视线,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灰白色的大衣上沾染着这不少的尘埃,她的衣角已经被泥土弄得脏污,还有一些枯黄的落叶沾在衣服上。
她刚刚只顾着赶回来,忘了提前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
跟许淮舟的整洁干练相比,她像一只流浪在外很久的小狗,灰扑扑的,满身狼狈。
沈即安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尴尬,她伸手胡乱拂去沾在身上的树叶和枝杈,抬起头略带慌乱的朝他笑笑。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许淮舟并没有在意她身上的脏污,他的视线定定的落在她的脸上,那里有一道长达两厘米的伤口,看起来像是划伤。想替她擦去脸上划伤留下的血痕。
“我……从窗户爬出来的。”
说这话时,她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一双眼睛不知道该看向何处,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
“爬窗户?”
许淮舟有些震惊,他没想到原来沈即安出来的方式那么奇特且惊险。
“你有没有事?”
他眼底透着闪担忧,说着便要替沈即安检查一下。
“没……没事,我们快走吧。”
沈即安后撤一步,避开了许淮舟的手,催促着他赶紧上车。
这里离别墅不远,她怕陆致南发现她不在房间追出来。
“行!”
见沈即安似乎有些紧张和局促,许淮舟伸出手替沈即安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紧接着拉开一旁的车门。
“走吧,我们去机场。我安排了特殊通道,等下可以直接上飞机。”
他率先坐进后座,随后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女孩坐上来。
沈即安点点头,她低头看着洁净的车座,犹豫着要不要把外套脱下来反着垫在车座上。
见女孩站在车旁似乎有所顾忌,许淮舟直接隔着衣服抓上她的手腕,将她拉了上来。
“别胡思乱想。”
他用医生的口吻说着。
“嘶——”
从刚刚就一直隐隐作痛的关节和后背,在许淮舟的拉扯下疼痛加倍,沈即安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紧接着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再次痛呼出来。
“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看出沈即安的不适,陆致南面露担忧。
“没事,就是刚刚腿有点抽筋。”
沈即安死不承认受伤,咬着牙硬撑。
她可不想去医院。
尤其是在这种紧要关头,绝不能再节外生枝。
“真的吗?”
许淮舟露出狐疑的表情。
“嗯嗯。”
沈即安浅笑着点点头。
既然沈即安说没事,那他身为异性也不好检查她的身体。
许淮舟只能给她塞了一个柔软的靠枕,让她尽可能在路上舒服一些。
……
行程顺利的有些出乎沈即安的意料。
当飞机开始向上爬升时,她难以置信的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生怕这一切都是她在做梦。
钝痛从脸颊传来,沈即安的眼里才迸发出一丝微亮的光。
她真的,彻底离开他了。
可为什么内心深处,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和放松,反而空落落的一片,就好像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抹微亮的光只从她眼里短暂存在一瞬便熄灭了,她有些失神的看着窗外。
万米高空下,万家灯火一览无余,各色的灯光星星点点散落在大地上,随着飞机的逐步攀升,那些光点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窗外的世界变得黑漆漆的一片,了无生趣。
沈即安眼睑低垂,拉下遮光板,将头转了回来。
“困吗?”
身旁的许淮舟问她。
沈即安摇摇头,她现在毫无困意。
“那要不要跟我说说你跟那位陆先生的故事?”
许淮舟侧头看着她,眼神之中并没有逼迫的意味,而是很诚恳的征求着她的意见。
听到熟悉的人名,沈即安神色微怔,看向许淮舟的眼神有一丝疑惑和惊异。
见女孩神情微变,许淮舟生怕她误会,赶忙开口解释,
“别误会,我没调查他的底细,只是在查你信息的时候无意中查到了这个人名。”
他知道,贸然调查她身边的人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沈即安抿了口杯中的水,眯着眼睛认真回忆起与陆致南从前的一点一滴。
在她的视角下,陆致南其实几乎横跨了她的青春时代。
虽然她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是当她还很年幼第一次看见他时,那颗种子便在心底悄悄发芽。
就算之后的很多年她只见过他几面,他的身影也能时常浮现在她的笔下。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沈即安都没有把这种感觉定义为喜欢。
沈即安的讲述,并没有从那段很遥远的时光说起,她略过了那段珍贵的校园回忆,也略过了四年痛苦的煎熬。
她的讲述,始于他们的重逢。
不知过了多久,沈即安假装淡定的喝了口水。
再提及那些事的时候,她还是不能平静。
“所以他是为了那个秦家小姐才让你签谅解书的?”
许淮舟根据故事的走向说出来自己的推测,说话时他紧咬着牙,似乎在隐忍怒气。
沈即安放下杯子摇摇头,看向许淮舟的眼眸里多了几分闪烁。
“我了解的陆致南,不是那样的人。”
这几天闷在房间里,她就一直在想,想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一幕一幕,如走马观花。
许淮舟眼中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虽然,他不了解陆致南,可他了解人性,也熟知男人。
“人是会变的。”
许淮舟沉重叹息一声。
正如现在二十五岁的他再也不会像十八岁的他那样热烈张扬了。
“可我相信他。”
沈即安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语气却异常坚定,就好像,那是她的信仰。
“那……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许淮舟皱着眉,表示不理解。
沈即安没有回答,只是倚着靠背,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是有些累了。
过了很久,她才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忘不掉,也放不下。纵然这样,伤害却是无法弥补的,有些伤口,即使愈合了也会留下疤。”
她的左眼缓缓流下一滴晶莹的泪滴。
许淮舟侧头看着沈即安,眼中的神情有些复杂。
仿佛在女孩说完话的一瞬间,她忽然就成长为了一个能顶天立地的大人。
“即安,要打赌吗?”
“什么?”
沈即安的睁开眼,眸中闪烁着迷惑。
“赌未来某一天,当你再次听到关于陆致南的消息时,秦瑟还在不在他的身边。”
“好啊,”沈即安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自信,
“我赌那个时候秦瑟一定在监狱里。”
陆致南说过,犯错的人必须接受惩罚的,她会等着,等秦瑟接受惩罚的那一天。
许淮舟看了沈即安一眼,缓缓说道,“那我就赌……”
“那我就赌那时秦瑟依旧在陆致南的身边。”
这场赌局,以真心为赌注,时间和信任做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