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岩走近那个年轻人,借着摇曳的火光,看清楚了他脖子上的伤口。血肉模糊,鲜血直流,他被人活生生咬下一大块肉来,连筋带肉已经缺了个洞。
“大师,”年轻人捂住血淋淋的伤口,不断哀求道,“救我。大师,救我。”
净岩眼中尽是哀怜,“孩子,你脖子上的经脉断了,我已经救不了你了。”
“不,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我,救我。”他一边哀求着,一边流出了眼泪。
净岩禅师心有不忍,但实在是没什么好办法。这样的伤口,金疮药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救我,大师,救我……”年轻人不断哀求,声音却越来越小。
净岩长叹道,“我可以试着用元气,强行封闭你的经脉来止血。能保命,但你的修为大概是废了,可能还会残疾。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大师救我,救我啊。”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渐渐昏迷。
净岩封闭他周身大穴,指尖轻轻罩住伤口寸余处,微微透出一缕金色佛光。
纯净的元气透入年轻人的身体,不断环绕断裂的经脉,慢慢收紧。
第二天清晨,年轻人醒了。
净岩从年轻人的包裹中找到一些金疮药洒在伤口处,包扎好,让他平躺在地。
大出血止住了,轻微渗血不会危及性命。
“不要动,伤口会裂开。”净岩道,“你的命是保住了,但养伤可不是三五日的功夫。老衲还急着赶路,谁能快速赶来照顾你?”
“是。”年轻人一动不敢动,直勾勾望着头顶的树枝。“求大师找出我包裹中的烟花棒,现在连发三支求援。若到了晚上还没有人赶过来,再发三支。必定有人快速赶来。”
净岩依言放出三支烟花。这烟花与普通烟花不同,属特制品。爆炸的声音极大,烟火璀璨,白天都清晰可见,晚上更不用说,显然造价不菲。
“我们每个人的烟花都是不一样的,宗门的人可以迅速分辨出是谁需要救援。连发三支是最危险的信号,无论谁在附近,看到烟花都要立刻赶来。”
净岩听着有趣,坐了下来,看他痛苦难当,陪他聊聊天,缓解一下焦虑的情绪。
“公子是剑修吧,出自什么宗门?”
“晚辈姓赵,名俊,出自飞天剑宗。”赵俊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飞天剑神赵九州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是他第十二个儿子。”
“你前面十一个全是哥哥?”净岩修为虽深,对此还是感到不可思议,“你母亲可真是个奇人。”
“不,大师误会了。”赵俊道,“我父亲有多个妻妾,我母亲也不是他第一个妻子。我是庶出,还有几个姐姐、妹妹。”
净岩这才反应过来。他年轻时便听说过飞天剑宗,但还不知道赵九州这个人。
“你是最小的吧?”
“不是。我父亲刚娶了几房小妾,有的已经怀上了。”
“你父亲多大年纪?四十,五十?”
“六十有五。”
净岩忍不住笑了。
“大师笑什么?”赵俊看净岩完全不知道飞天剑宗,反倒放下心来。这就不存在旧仇。
“老衲一心闭门静修,今日方知世上奇异之事甚多。”
“大师清净,慈悲为怀。请宽恕我等罪过,日后必将一心向善,改过自新。”
“佛祖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尔等也没犯什么杀人的罪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大师大度能容,晚辈感激不尽。”
净岩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绕,便问到,“你们去京都何事?”
“父亲命我去京都见一个人,我的姐姐,赵婉儿。”
净岩点点头,心想,这倒是顺路,可惜不能同行了。
就在说话间,远处有三支烟花升起,嘭一声炸开。
“好了!”赵俊大喜,“大师,有人回应了,马上就来。请大师注意点听,每当有烟花升起,就我们也放一支回应,他很快就会找来!”
过不久,果然有三人骑马赶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十二弟,十二弟……”
“是我大哥赵爽。”
净岩点点头。待赵爽接近之后,他便悄然离开。
他不知道赵婉儿是谁,更不知道赵婉儿就是李季安的师姐,吴飒行。
赵婉儿正在干的事儿和她的名字实在是不搭边。
她手持白蜡杆制成的木剑,正在狂捶只剩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的墨文博。墨文博本就身材矮小,手中的齐眉棍已经被打得到处都是缺口和裂缝。
即便不用毒,墨文博的修为也并不低,大约是天地境上。他一边招架一边朝王道林喊道,“大师兄,你管不管?再不管我要用毒喷她了!”
王道林拖了根小板凳坐在旁边,悠然自得地看他挨揍,嘴角含笑。
墨文博话音未落,吴飒行一声清啸,跃至半空,使出一招雪落九天,一剑劈下,只听咔嚓一声,墨文博手中齐眉棍被打断,人也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吴飒行难得有个剑搭子,打得甚是尽兴,浑身上下出了一身汗,畅快无比。
墨文博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虎口震裂,血流不止。
“你看看,大师兄,下死手啊。哪有这么打师弟的?还有王法吗?”
王道林笑而不语。
“瞧你那点熊样!”吴飒行将剑插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爽朗一笑,“快去敷点药吧,去完了伤口可就自己长好了。”
墨文博瞪了她一眼,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他最怕的事情,就是和师姐对练,太累了。
这片地是王道林精心挑选的,位于山顶,只有一条小路上来。为了清净,王道林把宋建业赐给师父的金银都翻出来了,把整座山买了下来;又雇用工匠,就地取材,用木材搭了一座三层小楼。
山脚用篱笆围起来,王道林为防有人擅闯,又布下几座迷阵;若不得其解,转来转去便会转出山门,不会伤其性命。
吴飒行和墨文博对这里都很满意,小楼前是一片非常宽阔的草地,适合练剑、甚至可以跑马;小楼后是悬崖,可以坐在崖边吹风。墨文博吃饭的时候曾戏言,活不下去也好跳下去,被吴飒行用筷子打嘴。
崖边还有一小小地突泉,泉水从石缝中冒出,清凉甘甜,顺崖而下,导致崖下植物生长茂盛,一片葱郁。
“可惜师父张灿还没有回来,否则他肯定很喜欢这里的。”墨文博道,“把顶楼空着给他住,他又不回来,太浪费了。”
吴飒行道,“师父不喜欢这种地方的。”
“啥?”墨文博瘪瘪嘴,“我不信。”
“也不是不喜欢,师父只是更喜欢巷子弄堂、走夫贩卒罢了。”
“那你为什么要买这里?”吴飒行不解地问道。
王道林微笑着说,“因为你会很喜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