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云宗玥睁开眼睛,李季安已经悄悄离开。她的身上还有欢愉后的疼痛,枕边还有他的温度。其实他蹑手蹑脚起床的时候,云宗玥就已经醒了。不过她依然佯装睡着,生怕自己起床就舍不得让他离开。
离别,总是要俩人都硬起心肠。
直到李季安轻轻关上房门,云宗玥的眼泪才一滴滴流下来,越来越多,打湿了枕头。她抚摸着李季安的枕头,贪恋着他留下来的温度。
云宗玥摸到了柔软的纸张,她坐起身来,发现是一张平安符,三块金锭和两封信。信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写好的,一封信给她,叮嘱她顾好自己,以及对符道的心得;另一封是给王道林的,她便没有打开,天亮后就设法传给王道林。
李季安靠在门后,听到了云宗玥的啜泣。他很心疼,也想回去抱抱她,又怕进去了就出不来。直到窸窸窣窣拆信封的声音传来,暂时分散了云宗玥的注意力,他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怕离开的马蹄声让云宗玥心碎,给四只马蹄都包了厚厚的棉布,拉着缰绳转过这条小巷,才敢翻身上马,快速离去。
他也算曾经深入南蛮,路不难找。但让他不安的是,他才进来两日,就迎面撞上了蛮王的先锋军。这说明自己来晚了,对方已经完全起兵。
身为大修行者,他的反应远超普通人,加之此处依然属于南蛮,领头的先锋大将散漫得过了头,居然没有派出斥侯先行探路,这给李季安的活动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他胯下的坐骑不是军马,生怕嘶鸣声惊了对方,他只好骑远一些,自己再步行折返回来。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这支先锋军大概两千人左右。对于一个人口匮乏的部落来说,这完全是大手笔了。令他想不通的是,师父已经明确警告过蛮王战狂澜和军师沐黎,他们也不像是不识抬举的人,怎么又突然出兵,不惧师父?难道他们有了什么消息,确认师父不会出手干预,还是师父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紧张。不过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紧张过了头,师父是什么人,还有谁能加害于他?
随军的巫师和蛊师境界不高,发现不了他。于是他决定前往蛮王的中军,一探究竟。为难的是,他这中原人的面貌和南蛮部落的人完全不同,口音也迥然相异,不太好伪装。他只好简单化装为猎人,把脸涂黑一些,尽量不要和南蛮的士兵相遇。
遇到了,肯定是要动手的,动手就意味着暴露,暴露之后就会有侦查和清剿,收集信息的难度和危险度就大大增加,这对一个斥侯来说简直是噩梦。
往南走了半日,终于被他发现几波斥侯小队吗,那离蛮王的中军就不远了。他潜伏在树上,耐心等待,果然出现了大批战士。他们手中的武器比雪原部落就好很多,青铜和铁质兵器不少,人人都有皮甲,铁甲的数量也不少。
李季安皱了皱眉,南蛮人向来以悍勇着称,在装备不太差的情况下,会给孱弱的南境军队造成相当大的杀伤,只有安北都护府的边军和陇右道的边军可以碾压,但他们明显来不了。
他打算随军一两天,以便获得南蛮军队详尽的情报,比如战士的大致人数、平均年龄、长短兵器的数量、弩弓、铠甲、战马等。所以他靠近了一些,钻进山坡上的小洞中隐藏起来。
小洞里有很多蜘蛛、蚂蚁和蝙蝠,他完全不在意,轻轻趴在了地上。地面潮湿,显然是蝙蝠和昆虫的粪便。
夜色降临,营地里燃起篝火。南蛮战士围着巨大的火堆吃饭、唱歌、跳舞,舞姿原始而奔放,几个小头目脱了衣服,露出壮硕的肌肉,开始比赛摔跤。尘土飞扬,围观的人大声喝彩、助威。
几只蝙蝠从洞内飞出,扑闪着翅膀朝营地飞去。火光吸引了不少飞虫,这些蝙蝠当然要去饱餐一顿。李季安夜能视物,这些蝙蝠龇牙咧嘴的凶相看着确实狰狞恐怖。他随手将手臂上的两只巨大蜘蛛弹开,心中暗道,还好云宗玥没来,不然她就惨了。
李季安仔细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没有注意到有两只蝙蝠一直在他附近盘旋。
中军大帐,蛮王战狂澜端坐正中央,食铁兽伏在他脚边;他的面前有一堆篝火,四大战将围着篝火坐定。军师沐黎借助火光,正在仔细研究一张地图;剑客断流正用上了油的兽皮轻轻擦拭剑身,剑身黝黑;力士撼山岳双臂抱胸,闭目养神;蛊师毒蛊娘正把玩一只碗口大小的毒蜘蛛,摸着它清晰可见的腿毛。
一只黑色蝙蝠扑哧扑哧从外面飞进来,落在毒蛊娘的手上。
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这只蝙蝠。
毒蛊娘解下腰间的竹筒,滴了几滴血在蝙蝠的嘴里。
其实毒蛊娘有个小名,叫阿伊莎,只是除了蛮王,没人敢这么叫她。她的皮肤被南疆的阳光和风雨雕琢出健康的小麦色,仿佛大地本身的颜色,透着一种野性与不羁。她的双眼深邃如幽谷,闪烁着智慧与狡黠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又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以繁复的银饰与彩绸编织成辫,暗含着对古老图腾的崇敬。她的服饰色彩斑斓,绣着繁复的图案,而那衣襟间不经意间露出的银色小铃铛,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同山林间的精灵在低语。
毒蛊娘的手指修长而灵巧,指尖常染着一种奇异的蓝色,那是长期接触各种毒蛊留下的痕迹,也是她身份的象征。她擅长以自然万物为媒介,培育出各式各样的毒蛊,从微小的昆虫到奇异的植物,皆能成为她手中的利器。每当夜幕降临,月光洒满大地之时,便是阿依莎与她的毒蛊们沟通的时刻,那些平日里看似温顺的小生命,在她的指引下,仿佛拥有了灵性,忠实地执行着一个个不可思议的任务。
“阿伊莎,有什么异常?”蛮王的声音洪亮,震得火光抖了一下。
毒蛊娘抬起脸,望着蛮王。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一半是美人胚子,皮肤精致、细腻,如同初晨露珠轻吻过的花瓣,透着南疆特有的健康光泽,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于那份纯净与美好之中。而那另一半,却像是她手中那些神秘莫测的毒蜘蛛放大了无数倍,肌肤之下隐约可见血管与经络如同蛛网般密布,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每一寸都蕴藏着不可言喻的力量与秘密。
这半边脸庞,不是丑陋,而是一种超乎常人理解的奇异,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异类的美感。它讲述着阿依莎与毒蛊之间不可分割的联系,是她身为南疆蛊师独有的印记。在这半张脸上,可以看到她与自然界的深刻交融,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眼神,都仿佛在诉说着与万物共生的古老誓约。
但两张脸凑在一起就极不协调,在跳跃的火光照应下,仿佛两个不同的物种缝合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