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王景弘一声高喊“退朝”,那庄重肃穆的奉天殿内,气氛才似被一阵风搅活,各级官员们鱼贯而出,衣袂摩挲,脚步杂沓,仿佛一幅流动的朝会图卷在缓缓收起。
刘琏与刘璟两兄弟,身形隐在人群末尾,不声不响地随着人流踱步而出。
自回到应天,刘琏遵旨承袭了诚意伯爵位,又踏入都察院任职,初入官场,诸多规矩、门道皆需摸索,行事愈发谨慎;
刘璟年纪尚轻,被安排在御使台做事,性子本就内敛的他,更是学着父兄模样,处处低调,不露锋芒,兄弟俩时刻铭记父亲遗训,于这朝堂之上如履薄冰。
“师叔!”
眼尖的刘琏瞧见不远处的季如风,忙扯了扯刘璟衣袖,二人快步上前,规规矩矩躬身行礼,姿态恭敬又谦逊。
“琏儿、璟儿,近来可好?”季如风嘴角噙着一抹和煦笑意,抬手很是随意地拍了拍两人肩膀,目光在他俩脸上细细打量,满是长辈关怀。
对于这两个便宜师侄,季如风并没有太多想法。
二人的前途并不会一帆风顺,尤其刘琏,很快便会死于胡惟庸的迫害。
而他的死亡,也将开启胡惟庸覆灭的导火索。
刘琏抬眸,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师叔,朝堂诸事繁杂,侄儿虽竭力应对,可总怕行差踏错,有负圣恩,有辱先父之名呐。”
刘璟在旁亦点头附和,神色间透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与凝重。
季如风微微颔首,目光深远,缓声道:“你俩心思,我知晓。这官场恰似一片暗流涌动的江湖,波谲云诡,明枪暗箭不少。但只要秉持初心,坚守正道,以公正为舵,凭睿智为帆,任它风雨再大,亦能稳行舟船。平日里,多听、多看、多思,莫要贸然出头,却也莫惧权贵,你父亲当年那般风骨,你们可不能丢咯。”
兄弟俩听得入心,皆挺直了腰杆,刘琏朗声道:“师叔教诲,侄儿铭记,必当效仿父亲,于这朝堂之中,清清白白做事,堂堂正正做人。”
季如风面露欣慰之色,正欲再叮嘱几句,忽然殿内传来王景弘呼唤,便对二人叮嘱“往后遇着难事,可来找我”。
言罢,大步迈进殿中,刘琏刘璟望着师叔背影,心中满是砥砺前行之志,转身迎着日光,沉稳地迈向御使台方向,那身影在石板路上拖得修长,似是他们正徐徐铺展的不凡仕途。
“王景弘,殿外伺候。”
见季如风到来,朱元璋立即支开旁人。
“先生,今日有何国策指教?”
现在,朱元璋打定主意,就是将季如风胸中扶龙术掏个干净。
“是否是国策,还是需要实践来验证的,我只不过是提出一些建议,怎么做,还得由上位自行决断。”
“咱洗耳恭听。”
“就如之前说的,想让大明成为帝国,甚至君临天下,一统四海。首先,就要先致富,关于致富那先从商业布局开始,成立皇家商会,敛天下财富,重新分配的同时,全面建设大明。”
“嗯,这些咱都记得。”
“在做这件事之前,还需要做一件事,那便是户籍问题。先前北巡,相信上位对一路上所遇之事,都已心中了然。上设设定的士农工商户籍制度有很大的问题,比如军籍,那些因伤残退伍士卒,明明有功于大明,却因军籍,无法读书考取功名,也无法做些小买卖贴补家用,光靠兵部那点贴补,用来生活,就没办法吃药就医,反之亦然。战场留下伤口,每每阴雨天气,就会有锥心之痛。”
“再比如,严禁官员经商,上位的初衷是防止于民争利,却不知,这只是限制了一心为民的好官。对于贪官脏官却起不到丝毫的作用,他们多的是手段经商敛财。就像我师兄,最为困难的时候,不得不上街卖字画赚些碎银补贴家用,若非锦衣睁一眼闭一眼,他都没办法卖字画。他病重之时,甚至买不起好一点的药物。”
“上位制定的官员俸禄,乃是秦皇汉武以来最低的朝代,在一定的程度上,倒逼官员去贪腐。”
“治理天下,需要士大夫;农事国本,需要农耕佃户;打造器具,需要工匠师傅;买卖东西,调剂南北,则需要商人;各行各业,就像手上的每一根手指,看似有些指着无关紧要,事实却是缺一不可,少了任何一根手指,这拳头打出去力量就会少几分,只有五指抱拳,力量才是最强。”
听到这里,朱元璋陷入沉思,久久不语殿中静谧良久,唯有朱元璋手指轻叩御案之声,声声叩在这凝重氛围里。
季如风也不催促,只静立殿中,候着这位帝王权衡思量。
“先生所言,切中要害,可这户籍改制、俸禄调整,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堂之上,那帮子酸儒怕是要闹翻天。”
朱元璋终于抬眸,目光透着锐利与愁绪,似已预见诸多棘手难题。
季如风微微躬身,沉稳应道:“上位明鉴,变革之路从无坦途,然不破不立。军籍士卒,曾洒热血护山河,当予他们新生之机,伤残者可脱籍从商、求学,解其后顾之忧,方能让军心永固,将士效命;至于官员,提俸禄、严贪腐,设监督之制,双管齐下,让廉者有依,贪者胆寒。”
朱元璋起身踱步,龙袍簌簌,神色凝重又决然:“既如此,便从清查贪官入手,先把朝堂这污糟洗净些,户籍改制之事,着户部细细谋划,拟出章程,再拿朝堂议。皇家商会,也得寻得力之人操持,莫要成了中饱私囊之地。”
季如风点头称是,又进言:“上位英明,清查贪官,可派御史台与都察院精锐暗查,不动声色搜集证据,一击即中;皇家商会,当选品性端方、擅商贾之道者主理,且账目公开,受朝堂监督,如此,财富聚而能用之于民、建之于国。我提两个人,一是沈万三,二是张虬,相信凭上位手段,轻而易取可以收回己用。”
朱元璋深以为然,当即传旨,命人速召李善长,着手筹备诸事。
季如风见今日事有眉目,便欲退下,朱元璋却摆手留他:“先生谋略非凡,后续诸多细则,还望多费心力,这大明盛世,咱要与先生一同铸就。”
“哦,差点忘记了,沈万三手中有一钱庄,遍布大明,昨夜其子为了救父,斥资1800万两拍下冕服,我料想他没有如此多现银,必须会出手产业,上位不妨让老四去收了钱庄,再下一道恩旨赦免了沈万三,反正有名无实的公爵都给了,不妨送个恩典。如此一来,就可以将沈家收为自用。一个大明前首富,一个东山再起的首富之子,有此二人辅佐老四,商会的基本架构就起来了,至于张虬,赚钱手段也是不差,只是为人性格乖张且好色,老四能否驾驭还不好说,毕竟如今还太年轻。不妨扔在大牢,关上两年,先磨磨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