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冉心中戚戚,赶忙叫曾季天起来。
这能怪他吗?他年纪轻轻便通过乡试,家里人好不容易凑钱给他在京中读书。
因为家贫被学肆的人欺负,遇见含香也不过是因为他为人仗义。
他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努力读书的学子罢了。
怪的是像吴文远那样仗势欺人的富家子弟。
怪的是将人当踏板的江少容。
怪的是这不公道的人间!
裴云看了看天色,“现在天色不早了,该出发了。”
曾季天微微点头,转身走向那两座小小的坟茔。他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罐子,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起一些他娘和含香坟上的泥土,轻轻地装进罐子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缓缓起身,登上了马车。
就在马车夫准备扬鞭起驾之时,曾季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探出头来,大声喊道:“萧姑娘!”
萧冉听到呼喊,满脸疑惑地走上前去。只见曾季天坐在马车里,缓缓摊开手掌。他的掌心躺着一块玉珏,在夕阳的余晖下,玉珏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含香那日偷偷塞给我的。”曾季天的声音有些沙哑,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痛楚。
萧冉的目光落在那块玉珏上,能看出这玉珏成色上乘,品质极佳,若是拿去典当,应当能值不少银子。
萧冉轻轻摇了摇头,“你留着吧。”
“不,您看这里。”曾季天连忙说道。
他将玉珏轻轻翻了过来,递到萧冉面前。只见玉珏的背面,有一处极为奇怪的花纹,那花纹蜿蜒曲折,错综复杂。
要是放在往常,她肯定只是认为是雕刻玉珏的手艺人追求不同,才刻上如此繁琐的花纹。
可……怪就怪在她见过这个花纹。
而且是她不可能忘记的时刻。
马车渐渐远去,车轮扬起的沙尘漫天飞舞,渐渐盖过了众人的视线。萧冉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一直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陈子衿满脸担忧,走到萧冉身旁,轻声询问道。
萧冉这才回过神来,她环顾四周,发现大家的目光中都透着关切与担忧。
她微微摇了摇头,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声说道:“无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过往之事,有些出神罢了。”
裴云见状,轻轻嗯了一声,浑厚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们回城吧。”
……
日暮渐渐西沉,夕阳宛如一个巨大的火球,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余晖。傍晚的街道像是被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绸缎,那落日的余晖洒在每一个角落,照亮了归家之人的路途。
陈子衿与小兰道别后,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萧冉,便往回府的方向走了。
可还没走几步,便被萧冉叫住。
“怎么了?”陈子衿看着萧冉小跑过来,也往回走了几步。
只见萧冉拿出一块玉珏,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柔和又温润,可待她看清那玉珏的花纹……
“这是!?”陈子衿大惊失色。
这花纹是避暑山庄的山崖上的那个黑衣人面具上的花纹。
在那生死关头上,她的记忆好像放大了数倍。
这花纹她辈子都不会忘记!
萧冉望了眼四周,小声说道:“噤声。”
陈子衿咽下了到嘴边的话,紧张兮兮地望向萧冉。
“这事暂且谁都不能告诉,包括你姐姐。”萧冉叮嘱道,“你先回府,这事我还得查,切记千万不能说,否则……”
萧冉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嗯……”陈子衿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萧姐姐,你也要小心……”
萧冉点了点头,随后便头也不回地投入了夕阳下熙熙攘攘的街道。
陈子衿远远望着,虽然在人群中萧姑娘的身影瘦弱单薄,可不知怎得,她总觉得萧姑娘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就如那日在生死关头救她一般,根本就不是传闻中的那种痴傻草包。
而是一种……大智若愚的感觉。
她摇了摇头,脸却羞得通红。
这成语还是前几日刚在广文堂学的呢,也不知用没用对。
见萧冉身影已经不见了,她便转身离去。
“姐姐,我们去哪?”小兰牵着萧冉的手,转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冉看着不远处一间间鳞次栉比的房屋,心中却有着从来没有过的宁静。
“小兰,我们回家。”
(京涌风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