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经年脸色一变,赶在马儿冲出去之前,腾身一跃上了马,稳稳落坐在楚烟身后,将她摇晃的身子圈进怀里,一手挽住缰绳策马向前飞奔而去。
这一套动作干净利索,如行云流水,身手之矫健,反应之敏捷,令人叹服。
楚烟惊魂未定地贴在他胸膛上,长出一口气。
守在外圈的仆从们也都松了口气。
谢兰舟哈哈大笑:“爹你真是宝刀未老呀!”
“胡闹!”谢经年厉声呵斥,“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谢兰舟不屑一笑,打马飞奔而去:“想揍我,也要先追上我再说。”
谢经年搂在楚烟腰上的手紧了紧:“坐稳了,咱们和他比试一番。”
“好。”楚烟答应一声,两只手用力抓住前鞍桥,身体紧紧靠在他怀里。
谢经年双腿一夹马腹,身上的白马便追着谢兰舟的黑马疾驰而去。
很快,他们的马就超过了谢兰舟的马。
谢兰舟不甘示弱,扬鞭催马一阵追赶,又超过了他们。
父子二人较上了劲,一时难分上下。
楚烟经过最初的惊吓,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令人目眩的速度。
耳畔风声呼啸,她靠在谢经年怀里,看着场中飞扬的尘土,思绪忽而飘远。
前世如果她能有这样的骑术,一定可以赶在侯爷被凌迟之前见他最后一面。
侯爷一开始被皇帝打入天牢时,恰逢太后病危。
太医说太后的病需要十种罕见毒蛇的蛇胆入药,皇帝便命人在城中张贴皇榜,若有人能为太后献上十种毒蛇,可以向朝廷提任何要求。
当时贺良辰已经能在皇帝跟前说得上话,她便想尽办法四处搜罗毒蛇,想让贺良辰借着献蛇之功求皇帝赦免侯爷。
当她历经艰辛九死一生终于找全了十种毒蛇后,京中却传来侯爷即将被凌迟的消息。
她日夜兼程往回赶,最终还是没赶上。
后来,她把蛇给了贺良辰,让贺良辰拿去献给皇帝,换来了首辅之位,条件是贺良辰帮她调查侯爷获罪的真相。
可惜,贺良辰才当上首辅没多久,自己就被楚月一刀捅死了。
临死前,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查清真相为侯爷伸冤。
马儿还在疾驰,前世种种便如这白驹过隙,从脑海中飞速掠过。
她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知道这前世今生,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此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的男人,会不会也是梦中幻影?
她把身子又往后靠了靠,和谢经年结实的胸膛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她感受到他的温暖,和他强有力的心跳,眼泪不自觉地掉下来。
那一世的侯爷和自己,都好可怜……
谢兰舟再次打马超过了他们,回头冲两人得意地笑。
下一刻,他就看到了楚烟的眼泪,笑容消失不见。
“你怎么哭了?”他大声问道。
谢经年连忙勒停了马,低头去看,果然见楚烟红着眼睛泪流不止。
他吓一跳,连忙翻身下马,把楚烟从马上抱下来,搂进怀里帮她擦泪:“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
谢兰舟也跳下马走过来:“不是吧,你这么小胆还骑什么马?”
“你还说,还不都是你。”谢经年瞪了他一眼,“还不快给你母亲道歉。”
谢兰舟撇撇嘴,冲楚烟一抱拳:“对不起,我错了,我没想到你这么胆小。”
楚烟难为情地从谢经年怀里撤出来,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我没有哭,是风太大,把沙子刮进了我眼睛里。”
“真的假的?”谢兰舟凑近她眼睛瞅了瞅,“要不要我……爹给你吹吹?”
楚烟说:“不用了,已经被眼泪冲出来了。”
谢兰舟哦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其实你不用害怕的,我爹可是战神,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驭马之术更是无人能及,有他在,不会摔着你的。”
楚烟忍不住破涕为笑。
“行了行了,你别贫了,我真没有害怕,我还挺羡慕你们的,要是我也能骑得这么好就好了。”
“这有何难。”谢兰舟说,“以后别让我爹教你了,他太在意你,根本放不开手脚,你让我来,保证三天给你教出师。”
“别信他的,他当初还不如你,头一天就从马背上摔下来,哭得惊天动地,连累我被老夫人打了一顿。”谢经年毫不留情地拆台。
谢兰舟垮下脸:“你还好意思说,那时我才四岁,你不看好我,把我头都磕破了,祖母不打你打谁?
再说了,你当时不也被吓哭了吗,抱着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说对不起我娘。”
父子两个互相揭短,楚烟听得津津有味。
这鲜活的画面,以及洒在身上的春日暖阳,都无比的真实,也让她相信,这一切都不是梦境。
这样幸福的日子,是她切切实实拥有的。
“总之你下回不要来了。”谢经年对谢兰舟说,“你来了净捣乱,害你母亲没办法好好学。”
“我不,我就要来。”谢兰舟厚脸皮道,“反正我就赖上你们了,你们休想撇下我。”
接下来的几天,他果然每天都来,像个小尾巴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谢经年和楚烟都拿他没办法,只好由着他。
他虽然捣乱,也会向楚烟传授他的经验,
有时谢经年忙起来顾不上,他就能过一过当师父的瘾。
楚烟进步很快,没几天就能自己骑着慢慢跑了。
谢经年在的时候,谢兰舟会捉弄她,谢经年不在时,谢兰舟就十分小心地跟着她,半点都不敢马虎,生怕一不留神摔了她。
他们只在清晨练习,吃过早饭后,谢兰舟就要去书院,楚烟就和沈琢玉一起干她们的事。
随着谢芳菲姐妹几个处理家务越来越熟练,楚烟就把府里的事交给她们,让乔嬷嬷和大管家从中协助,自己则把重心转移到了侯府以外。
期间,贺良辰来拜访过一次,说自己会试上了榜,就是名次有点靠后,不知殿试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楚烟多少有些意外。
上辈子他可是考中了会试第一名,殿试的时候,又得到皇帝的嘉奖,成为钦点的状元郎。
这辈子就算没有自己的帮助,应该也不至于差太多吧?
好在这些和自己已经没什么关系,楚烟心想,不管好坏,既然贺良辰的命运都能改写,侯爷的命运一定也能改写。
于是便敷衍了事地鼓励他:“别灰心,也许殿试会有更好的成绩。”
贺良辰看着她,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可是,楚月好像真的疯了。”
楚烟心头一跳:“她都干了什么?”
贺良辰说:“她听说我不是第一名,就一直疯了似的说不可能,说我本该是会试第一名,将来还是殿试第一名,说肯定是哪里出了错,又说肯定有人顶替了我,让我去贡院找人问问,还说要去衙门替我喊冤。”
楚烟很是无语。
到了这个时候,楚月还在做白日梦,她也不想想,如果一切都按照前世来,为什么她会是现在的下场?
她自己的命运已经改变,却还指望着贺良辰能让她逆风翻盘。
她难道还没领悟,把希望押在别人身上,得到的只可能是失望。
“你不要听她胡言乱语,只管看好她,别让她出门,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楚烟说道。
贺良辰点头应是,吞吞吐吐的,似乎还有话说。
“你还想说什么?”楚烟问他。
贺良辰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楚月说她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她是重生的,她还说上辈子是……是长姐嫁给了我。”
他目光殷切地看向楚烟,带着几许期望:“长姐,这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