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姚氏忍不住叫了一声,“我们主仆三十年情谊,你当真要为了一个管事嬷嬷的位子,把什么脏水都往我头上泼吗?”
刘嬷嬷一直没敢看姚氏,此时听到姚氏叫她,就转头往姚氏那边看了一眼,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夫人,奴婢也不想这样,但奴婢更不想死。”
她哭着跪向姚氏的方向,磕头道:“大姑娘当着侯爷的面向夫人讨要奴婢的时候,奴婢已经猜到她要问当年先夫人意外亡故的事情。
奴婢那时就下定了决心,即便大姑娘把我打死,我也不会出卖夫人,可我没想到,要我死的不是大姑娘,而是夫人和二姑娘。”
“你等等!”老夫人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先楚夫人不是死于难产吗,怎么说是意外亡故?”
话题终于拐到了这里,楚烟虽然还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双手却不自觉在袖中紧紧攥起。
谢经年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伸出手,把她颤抖发冷的手笼进了自己宽大的袍袖里。
楚烟的手被他的大手紧紧包住,温暖的感觉从肌肤渗进血肉,传遍全身。
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刘嬷嬷身上,小声道:“侯爷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有,我相信你。”谢经年说,“我们不是才拉过钩吗?”
楚烟怔住,一股暖流从心底直往眼睛里涌。
她并不需要侯爷做什么,他只要在这里,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这时,刘嬷嬷终于说出了楚烟想听到的话:“先夫人不是死于难产,而是因为服了有毒的助产药,当年那毒是我奉了夫人的命从外面买回来的,如今又被夫人用到了我自己身上。”
现场有片刻的寂静。
“你胡说!”姚氏颤声道,“先夫人当年一咽气,她娘家就来人了,调查了好几天,确定死于难产才让她下葬的,如今时过境迁,你居然拿此事来编排我,刘嬷嬷,我们三十年的感情,你就这样当着亲家的面陷害我吗?”
她这一声亲家,让震惊的众人回过神来。
这里是侯府,不是楚家。
这事要是在楚家闹起来也就算了,现在却是在侯府被扒了出来。
神仙来了都替她们瞒不住。
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楚烟一眼。
她可真豁得出去呀!
知道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就顺水推舟做了这个局,借着侯府的势为她母亲报仇。
她是一点都不打算顾及娘家的名声了吗?
姚氏和楚月已经完全被打懵了。
她们也想不到楚烟会这般不管不顾。
难怪一开始要让人把院门关起来。
这是压根没打算给她们留活路呀!
楚月的牙都快咬碎了,既然跑不了,只能咬牙硬撑。
“你在侯府,我们连你的面都见不到,怎么害你,你身上的那些伤,难道不是姐姐让人打的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避开楚烟母亲难产的事,把话题拉回到刘嬷嬷身上。
刘嬷嬷摇摇头,抹了一把眼泪:“大姑娘不过让人打了我几棍子,不足以要我的命,真正要我命的,是下在饭菜里的毒。”
“下毒?”老夫人吃了一惊,“宋大夫,这是真的吗?”
“回老夫人的话,是真的。”宋大夫躬身道,“这位嬷嬷中了断肠草之毒,还好夫人及时叫我过来,才保住她一条性命。”
“那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们都误以为是夫人把人打死的。”老夫人气愤道。
宋大夫看了楚烟一眼,不慌不忙解释:“老夫人息怒,是夫人让我先不要说的。”
“……”老夫人心头一梗。
什么时候,楚烟的话在府里这么有用了?
他们联手做局,事先竟然都不和自己说一声。
锦绣侯府要变天了吗?
“母亲,此事没什么要紧,还是先说正事吧!”谢经年淡淡开口。
老夫人只得悻悻闭了嘴。
楚月嘴硬道:“就算是中毒,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住在侯府。”
“你不住在侯府,但侯府里有你的内应!”楚烟见时机已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妹妹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以你对我的了解,如果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会铺排这么大一个摊子吗?”
“……”
楚月一对上她的目光,心里就直打鼓,忙又提醒自己冷静,冷静,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能自乱阵脚。
“姐姐有什么把握,不妨说出来,凭空猜想是没用的。”
“好,那我们就来好好说道说道。”
楚烟向前走了两步,和姚氏母女相对而立,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过。
“刘嬷嬷早饭时才‘死’的,我也没有派人回家送信儿,母亲和妹妹是怎么知道的?”
“是咱们家的下人回来报的信儿。”楚月打起精神应对,“刘嬷嬷的儿子儿媳要来侯府找她,母亲怕他们不认识路,特地打发人送他们过来,后来得知刘嬷嬷人没了,下人就赶紧回去告诉了母亲。”
她早料到楚烟会这么问,也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词。
“好。”楚烟点点头,也不深究,又问,“下人告诉母亲的时候,妹妹在哪里?”
“我和母亲在一起。”楚月很快回答。
姚氏明显一愣,看了楚月一眼。
楚烟没放过她的神情,不动声色道:“妹妹不应该在贺家吗,怎会和母亲在一起?”
楚月略一迟疑:“我想母亲了,回家住几天。”
楚烟挑眉:“妹妹刚成亲不久,不在家里照顾夫君,侍奉婆母,一直住在娘家是不是不太好?”
“……”
楚月张张嘴,不知该怎么回答。
楚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一脸关切道:“妹妹是不是和妹夫吵架了?”
楚月吞了下口水,还是答不上来。
楚烟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呀?
跟她提前准备好的都对不上。
她不断地深吸气提醒自己冷静,不能再像前几次那样失控。
“姐姐莫要扯远了,还是先说刘嬷嬷的事吧,我的事不重要,回头我再慢慢和你说。”
楚烟冷笑一声:“妹妹不肯说,那我来帮你说,昨天,你突然来找我,说你和妹夫闹了矛盾,起因是妹夫背着你和……”
“姐姐!”
楚月很大声地叫住楚烟,看向楚烟的目光第一次带了哀求。
贺良辰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如果楚烟把贺良辰的秘密公诸于众,贺良辰极有可能会因为私德有亏被取消春闱资格。
那样的话,她这辈子就全完了。
她重活一次,是为了活得更好,而不是依旧在泥潭里打滚。
“姐姐,我错了,我错了……”
她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向楚烟求饶:“姐姐,你饶过我这一回吧!我也不想这样,都是母亲逼我的。”
姚氏脑子嗡的一声,心口像挨了一记重锤,两眼发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女儿嘴里说出来的。
她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几年的女儿,怎么就这么把她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