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万户侯？又是指分封制度如何运作？
获得分封的人们负责管辖百姓，征税收赋。
这正是分封制度的弊端所在！
秦始皇一直心存废除封建，实施郡县制的愿望，认为唯有彻底改革体制，方能杜绝宗族压迫人民的问题。
在他的眼中，根源不在宗族，而是这套体系本身需要改变。
必须废除分封制，转而建立郡县管理！
确保人民直属于 控制！
绝不能再把百姓分赐给王公贵胄们！
若不然，一批旧的贵族垮塌了，又将有新的一批兴起。
单凭惩治 ，根本无力解决这一问题。
秦始皇不仅要解决表面现象，更重要的是触及问题的根源！
这一点是他个人的目标，但由于时候未到，一直未明确表述出来，新建立的大一统的六国局势尚需稳固，他对曾经为秦国流血奋斗的关中各氏族有所顾忌，不希望让他们的付出白费。
毕竟大秦的基础是由那些氏族的祖先一砖一瓦建成的，他们甚至流血牺牲来成就今日的大秦盛世。
嬴政不愿辜负那些功臣的努力，但有谁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呢？
赵牧，这位冠军侯所做的，正好也是嬴政心中所想。
那一天，听闻赵高的报告后，他怒火中烧，立刻下达旨意命令将治粟内史以车裂的刑法处决——
这仅仅是因为该内史妄自议论皇帝始终不愿透露的秘密吗？
治粟内史是九位重要大臣之一，就因为他一句不当的话语，就需要遭受这样的酷刑？
秦始皇会这么轻率地处决国家的高级官员吗？
不会的！
治粟都尉是全天下最具有权力的十三位人物之一！
而嬴政只不过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处理治粟内史罢了，所谓的妄言不过是借口之一。
不过，冠军侯调查揭露出了内史保护私利的事实，给了嬴政一个更好的执行理由。
推动改革，从终结分封制，开始实行郡县管理做起，这一切便始于处理治粟内史！
宫廷内外的每一位重臣，甚至连赵高在内，真的完全领会到了秦始皇背后的深意吗？
无数生命如棋局，一切均在他股掌之中。
……
此时，宫内走进了一位宦官，禀报道：“陛下，廷尉大人和中车府令大人已到。”
“请他们进来。”嬴政答道。
“是，陛下！” 宦官退出大殿。
嬴政转向黎姜说：“牧儿来了，我们的赌约很快就见分晓了。”
“陛下，臣妾真是非常期待啊，牧儿会举荐黄石公再次入朝为官吗？”
“当然，他不仅要推荐黄石公担任朝廷重职，而且还要让他做治粟内史。”
“为什么呢？”黎姜疑惑地问道。
嬴政向黎姜招手示意，她靠近之后，嬴政轻声在她耳边说道：“牧儿想抗衡李斯、冯去疾和王翦等人，甚至抗衡朕。把黄石公留下做他的谋士，在这种局面下，有萧何一个就足够了……”
说完这番话，嬴政开怀一笑……
黎姜仍然半信半疑，追问道：“陛下为何如此确定？”
“朕当然肯定，要是换作朕在冠军侯的位置上，也会这么做！不如你且拭目以待，看看朕说得对不对。”
“嗯。”黎姜用力地点点头：“那臣妾便看着好了。”
这时，赵牧与赵高步入甘泉宫：“臣等拜见陛下！”
“平身吧。”
赵牧见到始皇帝后抬头看去，意外发现嬴政身旁站着一位女子，容貌与他相仿的岁月并未完全遮盖住昔日的美丽。那是谁？
“是黎姜啊？”
这是秦始皇最喜欢的女性之一，而甘泉宫也正是她所居住的地方。看到赵牧，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眼前的他使她想起了秦王时的雄姿以及铲除吕不韦的壮烈场面——面貌相似程度有七成，气质则有九成，那双眼晴几乎一模一样。
“赵高，退下吧。” 嬴政命令道。
“是，陛下！” 遵命退离大殿，甘泉宫只剩下嬴政、赵牧和黎姜三人。
“冠军侯，过来坐到朕旁边吧。”
“这就是我儿子牧儿吗……”
听到“牧儿”这个词，满溢出无限思念。当黎姜望向赵牧，她的眼神流露出温情脉脉的感觉。
“过来坐在朕这里，这位是黎姜，她曾是你娘在咸阳的好姐妹，是你的姨娘。”
“姨娘……”
“唉。”
泪水顺着眼角淌了下来，黎姜紧拥着赵牧，心中流淌的是无尽思念以及代替姐姐阿房的那份痛苦。黎姜清楚，阿房承受了许多原本不该承担的压力，这些都不是她柔弱的身体所能负担的事情。然而，黎姜不敢提起阿房，更不能问她死生。秦始皇坚强无比，但唯一能够撼动他的人，唯有阿房。就如同秦始皇那样，她也宁愿相信姐姐阿房隐居于世外桃源。松开赵牧后，她开始思考起与秦始皇间的赌约——她想知道赵牧是否会真的如嬴政预测的，提名黄石公任治粟内史一职……
而在甘泉宫中，赵牧端坐在嬴政身边。一名宦官摆上干果和热茶供他们享用，而黎姜的目光始终饱含深情地看着赵牧，仿佛生怕遗漏任何一点细节。
“冠军侯，陛下传你入宫并非朕的旨意，而是出自你姨娘的心愿。”始皇帝对赵牧说道。赵牧听罢心中有些疑惑，转而拱手向黎姜问道：“姨娘，您唤侄儿进宫，是有什么要交代的事吗？”
自从赵牧到达咸阳后，没有人曾主动打听他的母亲，即便是姜氏老夫人也没提过自己的女儿，仿佛所有人都接到了禁令，不提及阿房。
黎姜见赵牧问话，回应道：“牧儿，在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人，不用拘束。陛下称牧儿为何不可呢？”听到这番话中的轻柔责备，嬴政也不禁有些无可奈何。
在这个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黎姜能毫无忌惮地抱怨始皇帝了。
赵牧听着二人的谈话，不禁惊讶地发现，即使如始皇帝这般刚毅之人也有温柔的时候，对待黎姜时也充满温情。
“牧儿，过来与朕和姨娘认个座吧。” 嬴政接着黎姜的话题，轻轻挥了挥手。
赵牧觉得此时黎姜对始皇帝非常了解，她的言语表面是在埋怨陛下，但实际上则给了始皇帝一个缓和气氛的台阶，化解了他们之间的君臣疏离。在甘泉宫里，他们更像是亲人而非君臣。
甘泉宫内，黎姜向赵牧示意后，他顺势坐在她的身边，感受到黎姜一手紧握他的手，另一只手抚摸他的脸庞，“真的像极了啊，这些动作、这个侧影，简直就是复制的再现。”
“黎姜，如果你有什么事想跟牧儿说就说吧。” 嬴政在一旁笑着说道。听到此言，黎姜瞥了一眼嬴政，然后看向赵牧说：“牧儿，你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你若愿意，就同姨娘一同住在此间，让姨娘代替姐姐好好照顾你……怎么样？”
“这……这……” 赵牧转向望了望一旁的嬴政。从未料想过被召至宫中竟然为这样一番事。甘泉宫住了，那冠军侯府、廷尉府以及萧何诸位又会如何办？
见到赵牧面露难色，嬴政开口解释：“牧儿身为九卿之一的廷尉需颁行各国法律，自然无法一直留在甘泉宫里。”
听到此处，黎姜失落道：“若是如此，那你能接受做姨娘名义上的义子，并持一道令牌以便随时回来看望姨娘嘛？”从她的话语里，可以清晰地察觉到满溢着浓浓的关怀。
此刻面对这样的亲情之重，实在不忍拒却。赵牧抬头看了下皇帝。而得到点头后，只能接受甘泉腰牌——以此玉牌作为凭据可以随时出入甘泉宫中。
成为黎姜义子后，赵牧仍尊称其为“姨娘”。
……
当日晚些时间，在甘泉宫内，嬴政与黎姜开始与赵牧讲起一些与阿房有关的事情来，三人在交谈时甚至几度热泪盈眶。
这是他从未见到过的一面始皇帝。
每当赵牧见到始皇帝时，往往是在庄严的朝廷中。此时，始皇帝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其一言一行皆影响着整个国度的命运。
然而，在甘泉宫内，赵牧遇见了一个完全不同面相的嬴政。那时，嬴政放声大笑，眼中满溢着欢乐，回忆着与阿房、黎姜过往的日子。
在甘泉宫内，这样的温情时刻是首次显现，与宫廷中的严肃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那里，始皇帝卸下了皇权的重负，展现出一种极为罕见、完全无拘无束的一面。
难以想象，平日里威严不可侵犯的秦始皇，在甘泉宫中竟会笑得如此灿烂，如此无邪。
……
甘泉宫中，笑声四溢。
片刻后，嬴政开口说：“赵牧啊，朕听说黄石公回来了，这个顽固的老头，居然也有需要帮助的时候。”
“陛下，黄石公遇到了山贼，若非钟离昧及时出现解围，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这么规规矩矩地回来。”
赵牧鼓足了勇气，向嬴政禀报：“陛下，臣有意推荐黄石公……”
说完这番话，嬴政转向黎姜，挤了挤眼睛。
黎姜的兴趣愈发浓厚，心想，莫非赵牧正如始皇帝所料，准备举荐黄石公出任治粟内史，以此增强朝堂上的对抗力，对抗如李斯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