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城北门口。
此时已经站满了数万镇北军将士。
姬紫曦位列所有将士之前，姬紫珺稍落后她一步。
须臾，一行身穿宫服的掌事昂首阔步迎面而来，手持明黄圣旨，见到站立前方的姬紫曦，立即行礼道：“传旨掌事潘盈拜见太女殿下，见过四皇女殿下。”
姬紫曦与姬紫珺相互对视一眼，二人眼底同款诧异，这传旨掌事何时转性了？
见往日传旨都是趾高气扬，浮尘一甩，除了姬紫曦谁都得跪的一众传旨掌事全都跪下给自己行礼，姬紫珺呆愣了一瞬，随即看向前方的姬紫曦。
接收到姬紫珺的眼神，姬紫曦轻咳一声，淡定的道：“潘掌事及诸位内侍远道而来辛苦了，快快请起。”
潘盈起身道：“传陛下口谕，太女姬紫曦，四皇女姬紫珺，为国征战，劳苦功高，无须叩拜接旨，钦此！”
姬紫曦二人对视，眼底闪过明悟，“儿臣，谢母皇。”
传完口谕，潘盈袖子一甩，拿起明黄卷轴，当众高喊一声：“吾皇有令，镇北军接旨！”
所有镇北军立刻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恭恭敬敬地听传旨掌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我朝镇北之军，克敌制胜，扞卫疆土，收复失地宜丰、肇庆、泰州三城，勇夺潼山关及附属三城，朕受天命，犒赏三军，以彰其功。
朕之勇士，咸有功于国，朕念其劳苦，心甚痛之。特赐酒食佳肴，银两布帛，以此慰劳其身，奖赏其志。
尚食之官，三军之将，悉受此恩，咸来领赏。以此宴享，共享太平盛世，彰显我朝雍容气度。
钦此！”
读完圣旨后，姬紫珺代镇北军领旨谢恩。
姬紫曦笑着对潘盈，道：“有劳潘掌事了。”
潘掌事立即回道:“太女殿下言重了，这都是臣的分内之事。”
姬紫曦面容和煦道:“潘掌事一路走来，想必很是乏累，不如先去府衙休息？”
潘掌事正有此意，见此也不推脱，立即应道:“下官，多谢太女殿下。”
姬紫曦含笑点头，吩咐一个侍卫带潘盈一行人先回府衙休息。
待到潘盈离去，众将领这才起身欢呼起来。
潘盈走得越远，欢呼声越热烈，整个北门都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之中。
姬紫曦看向姬紫珺，道：“姬大将军，此次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姬紫珺微微摇头，笑道：“若不是太女殿下领导有方，末将又岂能建立如此功勋。”
姬紫曦拍了拍姬紫珺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之意，道：“姬大将军无需谦虚，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此时，一名士兵上前禀报：“启禀太女殿下，姬大将军，宴会已准备妥当。”
姬紫曦点点头，道：“众将士们，陛下体恤边疆苦寒，送来了美酒佳肴，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众人齐声应和，一时间欢呼声此起彼伏。
宴会上，擅长歌舞的将士吹拉弹唱，十八般技艺齐出，将士们开怀畅饮，好不热闹。
姬紫珺看出姬紫曦的心不在焉，轻声问道：“太女殿下是否有心事？”姬紫曦压低声音道：“孤之前不是许诺了随林青追杀北狄残兵的将士们两套冬衣么。”
姬紫珺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点头道:“是啊？”
姬紫曦叹气，“冲动了。”
姬紫珺挑眉:“太女殿下的意思是，想要用朝廷发下来的那批应急？”
姬紫曦摇头:“朝廷那批御寒衣物，想必你早已经计划好归属了吧？”
姬紫珺垂眸不语。
姬紫曦见此，笑了笑，“行了，孤夸下的海口，怎么着也得自己填完，姬大将军就不必瞎操心了。”
“孤要去一趟寒江城，乌拉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姬紫珺皱眉，看向姬紫曦的手臂，有些不赞同的道:“太女殿下，您的手不能碰水。”
姬紫曦一噎，随即笑着说道:“放心，山人自有妙计，你只要看好乌拉城就行。”
姬紫珺见劝不动，也只能作罢。
宴席结束，一众镇北军将领都醉醺醺的散了，姬紫珺扶着微醺的姬紫曦朝着卧房而去。
刚一走进房间，姬紫珺抬手关上房门，看向早已等候多时的潘盈。
“臣，拜见太女殿下，四皇女殿下。”
姬紫曦慢悠悠直起身体，走到一旁的软榻上斜躺下。
姬紫珺从内室取来一床被子，给她盖上，这才走到桌边坐下。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很旺，一时间，只有木炭炸裂的噼啪声。
“不必多礼，潘掌事久等了，坐下说吧。”姬紫曦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是，谢太女殿下。”潘盈起身坐在了姬紫珺的下首处。
“母皇说了什么？”姬紫曦开门见山道。
见潘盈又要行礼，姬紫曦摆了摆手，“直接说吧。”
潘盈朝姬紫曦二人拱了拱手，这才道:“陛下只让臣带了一句话给太女殿下及四皇女。”
“狮子搏兔，必用全力。”
姬紫曦:“？！”
姬紫珺:“！？”
面对两位尊贵皇女的同款疑问眼神，潘盈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低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姬紫曦有些不死心，“就这？”
姬紫珺震惊脸:“没了？”
潘盈的脸都快藏在地底了，声如蚊蚋，“陛下就说了这这么多。”
姬紫曦:“……”
“行了，天色已晚，你先下去吧。”姬紫曦见潘盈都快把自己埋了，大发善心的将人赶走了。
“你怎么看？”姬紫曦看见姬紫珺，无奈问道。
姬紫珺沉默，“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姬紫曦也叹气，“母皇话里的意思，很难猜。”
“明面上是让我们无论大小都慎重对待，全力以赴，不掉以轻心，但谁是狮？谁是兔？我们和北狄吗？还是圣龙山？”
姬紫珺猛然看向姬紫曦，“你怎么知道圣龙山？”
姬紫曦拧眉，“孤知道很奇怪？”
姬紫珺深吸一口气，“圣龙山很强，几乎人间无敌，很少有势力敢招惹，但凡与圣龙山扯上关系，都不是好事。”
姬紫曦挑眉，“看来，你知道得不少，仔细说说。”
姬紫珺摇头，“圣龙山，你现在还不能知道太多。”
姬紫曦:“……”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怪她太菜咯？
见姬紫珺是铁了心不说，姬紫曦也只能暂时放弃。
“母皇的意思，应该跟你差不多，不想让我提前接触圣龙山的事情，那狮子应该暂时就是指北狄了。”姬紫曦分析道。
姬紫珺点头，“母皇这句话，很可能也在警醒我们，不能因一时的胜利而疏忽大意，北狄很可能还隐藏着比缇逻更强的主将。”
“不排除这个可能。”姬紫曦赞同的道。
“看来我们得加快进攻的速度了。”姬紫曦继续道。
姬紫珺有些为难，“我们的装备不足，将士们没有足够的御寒之物。”
姬紫曦理了理被角，漫不经心的道:“去乌拉城驻军的仓库看看，跟潼山关一样，若是有富裕的商贾逃离，直接抄家，乌拉城的官员家里也去搜刮一遍。”
“北狄的皮毛储备很多，去牧民家里收购，先礼后兵，要是不识趣，也可以杀鸡儆猴。”
姬紫珺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
见她立即要走，姬紫曦叫住了她。
“等等，天色已晚，今天诸位将士喝了不少酒，士兵们也吃喝得很开心，你也喝了不少，早些休息，明日再安排不迟。”
姬紫珺本想说自己无碍，但一想到手下的兵今天都很高兴，也就点了点头。“行，明日安排，太女殿下早些休息，末将就先告退了。”
姬紫珺离开后，姬紫曦也沉沉睡去。
……
第二日。
天还未亮，姬紫曦穿戴整齐独自站在府衙的屋顶上。
“暗一，你说是带孤穿过五座城池累，还是与墨影合作，爬上一处悬崖峭壁更累？”
墨影出现在姬紫曦身侧，冷声道:“都累。”
姬紫曦摆烂，“寒江城孤今天是一定要去的，至于怎么去，就看你们了。”
墨影皱眉看着姬紫曦的手臂，“太女殿下请三思。”
“孤都五思过了，墨统领，如今大昭四面楚歌，留给孤的时间不多了。”墨影沉默不语。
姬紫曦见此，乘机提出条件：“若你告诉孤关于圣龙山的事情，孤就不劳烦墨统领出手了，如何？”
墨影根本不为所动：“能为太女殿下效力，是臣的荣幸。”
姬紫曦：“......”
这个狡猾的家伙，这都不上钩。
罢了。
姬紫曦眺下屋檐，稳稳落在地上。
“来人，备马车，出发。”
马车晃晃悠悠的停在水潭外，姬紫曦看着深绿色的水潭，心里颤抖，这大冬天的下水，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
她果断钻进了当初装将士衣物的大箱子里，示意侍卫们把自己密封严实。
姬紫曦计算过了，箱子里的空气足够她正常呼吸五分钟，再加上她准备的几个空水袋，应该能坚持八至十分钟，只是这种完全将生命交托给别人的情况有些冒险，姬紫曦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她愿意一试。
随着装着姬紫曦的箱子被侍卫拖着沉入水底，两道身影出现在水潭边。
“咱们这位太女殿下，还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墨影道。
另一道身影没有说话，直接闪身进入了潭水中。
没有吐槽，“真是够冷漠的。”
说罢也不再废话，一头扎进水潭中。
姬紫曦被放出来时，仅仅只过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
......
寒江城。
姬紫曦带着裴湘在街头上随意溜达。
心情很是放松。
姬紫曦刚到寒江城的抚记当铺，就遇到了正在清点物资的裴湘。
这段时间，整个大昭的抚记都在紧急调动物资，说是沈君泽三个月前就下令准备的。
如今仅是御寒的衣物就有十万件，还有各类鞋靴共计十二万，不仅如此，还有棉被共三万套，除此之外，炭火、粮食、护具等无数。
这几日寒江城的港口停的都是抚记的船只。
姬紫曦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阿泽不仅有抚记当铺，整个大昭名为抚记的商铺都是他的。
这样的经商能力，比起拥有几千年知识积累的穆瑞杺，也毫不逊色。
姬紫曦有些庆幸自己下手早，在京城时因为一股莫名的冲动，跟阿泽确定了关系，如此好的阿泽，是她一个人的。
此刻，有粮万事足的她，正拉着裴湘给阿泽挑选礼物。
姬紫曦揉了揉鼻子，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太女殿下，您是着凉了吗？”
裴湘看向姬紫曦问道。
姬紫曦摇头。
“没事，或许是孤的未来夫郎想孤了。”姬紫曦笑着开了个玩笑，准备继续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哎，你松手！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一道咋咋呼呼的女声传来。
“妻主，你答应要给我买蓝芩草的，怎么又说话不算话。”
一家药铺前，站着两个长相普通的男女，似乎正在争论着什么。
前者听着应该是一个脾气不好的女子，后者是一个撒娇的小夫郎。
“今日带出来的银两都被你买糕点和首饰了，要不，咱们先回去，明日再下山来买，好不好？”
女子满脸不高兴的劝说着。
“不行，你不能言而无信，你都答应我了，好处都收了好几日了，怎么可以反悔！”
小夫郎委屈的说道。
裴湘听见二人的声音，脚步逐渐缓慢下来，一脸八卦样。
姬紫曦则是看着眼前二人身上的装扮，尤其是那位夫郎手腕上的粗大手镯和女子腰间的腰封若有所思。
似是察觉到姬紫曦和裴湘的视线，女子原本不耐的眼神瞬间锐利，直直看向她们二人。
“阁下是何人，盯着我妻夫二人作甚？”
大街上吃瓜被发现，裴湘有些尴尬的挠头假装看天。
“咳咳咳。”姬紫曦努力咳嗽了一下，笑着道：“相逢即是缘，不如我借壮士二两银子应急？”
“不必。”女子拒绝得很是干脆，拉着小夫郎的手，转身就走。
“二两银子不需要，一个名分需不需要？”姬紫曦继续道。
女子瞬间将小夫郎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姬紫曦，“你究竟是何人？”
姬紫曦仔细算了算辈分，这才道：“可能是远房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