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珊珊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几缕发丝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流进脖子里,带来丝丝寒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脚步并未停歇,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家。
到家后,吴珊珊狼狈地站在门口,见小军还没有回家,换完衣服后毫不犹豫地拿起雨伞,又转身冲进了风雨之中,朝着棉纺厂附属小学的方向跑去。
此时的街道上已经积起了深深的水洼,吴珊珊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中跋涉,狂风几次险些将她手中的雨伞吹走,她紧紧地握住伞柄。
当吴珊珊赶到学校时,发现小军被老师留堂了。她站在教室外,透过窗户向内望去,只见小军正坐在座位上,一脸无奈地抄写着课文。
窗外,瓢泼大雨依旧在下着,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小军听着这密集的雨点声,手中的笔不停地在纸上移动着,思绪却渐渐飘远。他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回去吃什么。
接着,他又看了看眼前那长长的课文,忍不住叹了口气,暗自嘀咕道:这么长的课文,十遍什么时候能抄完啊?
“吴军,不要走神赶紧写!” 老师的呵斥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教室的宁静。雨下得实在太大了,老师也回不了家,只能无奈地待在教室里,眼睛紧紧地盯着小军罚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吴珊珊冒着雨赶来,还没进教室就听见了老师的呵斥声。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心中涌起一股怒火,脸色也瞬间黑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整理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和衣服,走进了教室。
吴珊珊进了教室,脸上挂着一丝歉意,微微欠身,柔声对老师说道:“张老师,小军给你添麻烦了!”她的声音轻柔,眼神中满是对老师的尊重,为小军的过错而自责不已。
小军坐在座位上,偷偷瞥了一眼吴珊珊,看见她的瞬间,不由地缩了一下肩膀。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想到自己因为没有好好背课文才被留堂,而姐姐一向对他的学习要求严格,这下肯定比老师罚得还厉害,心中便充满了不安。
他低下头,不敢直视吴珊珊的眼睛,手中的笔也不自觉地握紧了。
张老师看着被雨打湿的吴珊珊,心中也有些不忍,也觉得再把小军扣在学校里似乎不太合适,便清了清嗓子,温和地对小军说:“小军,这次就先这样,你要记住,以后一定要认真完成作业,好好背课文,知道吗?”
说完,又看向吴珊珊,“这孩子其实挺聪明的,就是有时候有些贪玩,你们回家也多督促督促他。”吴珊珊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会好好管教小军。
张老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教室。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依旧噼里啪啦的雨声。
吴珊珊拉了一张凳子,坐在小军身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严肃。她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语气坚定地说:“继续写吧,写不完不许回家!”那敲击桌面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小军听来却如同警钟一般。
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小军手中的笔在纸上摩挲发出的沙沙声。吴珊珊静静地坐在一旁,眼神专注地看着小军一笔一划地抄写着课文,那神情仿佛比小军自己还要认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终于,小军完成了十遍课文的抄写任务,他如释重负地放下笔,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窗外的雨渐渐的小了下来,那密集的雨幕逐渐变得稀疏,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也不再那么急促。
吴珊珊微微抬起头,望向窗外那逐渐放晴的天空,随后,她低下头,轻轻翻看着小军抄写的课文,随口一问:“会背了吗?”她的声音轻柔却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军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立刻挺直了身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大声说道:“会了,会了!赵州桥……”紧接着,他便开始流利地背诵起来,那稚嫩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吴珊珊认真地听着小军顺顺利利地背完课文,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这才起身,温柔地对小军说:“好了,收拾书包吧,我们回家。”
小军迅速地收拾好书包,欢快地背在肩上,然后紧紧地跟在吴珊珊身边。姐弟两人躲在同一把伞下,走出了教室。此时,雨成了毛毛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
小军靠在吴珊珊身边,抬起头看着姐姐,笑嘻嘻地说:“姐,你刚才看我抄写的时候,比张老师还像张老师!”
小军年纪还小,还说不出那种具体的感觉,只是单纯地觉得姐姐在那一刻变得格外严肃和认真。可吴珊珊却心里明白,这是她任教数年以来,在日复一日的教学过程中慢慢沉积下来的专属于教师的气质。
这种气质已经深深地融入到她的骨子里,每当她拿起课本,面对学生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展现出来,即使对方只是自己的弟弟小军。
她微微抿嘴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将伞往小军那边倾斜了一些,用手揽住小军的肩膀,带着他一步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小军,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去看看巷子以外的世界!”
小军听了吴珊珊的话,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他低下头,小声地说:“姐,不学习不行吗?我有好多同学都说长大后可以直接进厂子工作的,稳定又简单!”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无奈,对于学习,他总是感到力不从心。那些复杂的课文和数学公式常常让他头疼不已,每次看到作业本上那一个个鲜红的叉,他的心里就充满了挫败感,所以一想到未来要一直这样辛苦地学习,他就有些发愁。
听到小军这么说,吴珊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望向前路,目光仿佛穿越了眼前的景象,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来,看着小军,轻声说道:“小军,你还小,不明白时代的潮流瞬息万变。而且你想想,有张阿妹在,进厂的名额就是作废也落不到你头上。我们没有别的依靠,只有靠自己努力学习,才能改变命运。”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
见吴珊珊好像不太开心,小军眨了眨眼睛,识眼色地闭上了嘴。他知道姐姐是为他好,虽然他不太喜欢学习,但也不想让姐姐失望。他抬起头,大声说:“姐,我一定好好学习!不学习就是小狗!” 那幼稚的话语中却有着让人动容的真诚。
吴珊珊看着小军那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伸出手,朝着小军伸出了小拇指,笑着说:“行,你说的,说话算话!” 小军笑嘻嘻地勾上去,两人的大拇指还盖了章,仿佛完成了一个庄重的仪式。
这一刻,一大一小的背影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馨。